6“一个女人嫁了人,在婆家是外人,在娘家是客人。”看到这段话,刚生完孩子的我,眼泪流了下来。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以前看到婆媳矛盾的抱怨,都认为,婚后的我,一定不一样,认为自己一定是婚后跟婆婆相处的很好的那个媳妇。孕期,婆婆特别的好,各种吃喝伺候着,一点重活累活不让我干,打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对婆婆好,觉得自己很难得,遇到这样的婆婆。
怀孕的第32周,夜里起来上厕所,突然大出血,凌晨三点,老公跟婆婆把我送到了医院,医生检查后说胎盘前置,有早产的迹象。我躺在检查台上大哭,害怕宝宝有任何不好,医生安慰我,让我平静下来,然后小姨赶来了(因为当时我的母亲在外地工作)过了一会,医生问我们,选择保胎,还是直接剖腹产手术,还强调,这种情况保胎,大人很危险,因为这次的大出血,孕妇体力不支,如果再次大出血,母体可能有生命危险,小姨听到这里,立马决策说赶紧准备手术,让孩子提前出生,婆婆这个时候问医生,孩子后期是不是在母体里多待一天比提前出生要发育的好一周,医生给了肯定的答案,但是说不建议冒着生命危险保胎。婆婆看着我,跟老公商量,说要不再保一下,能待几天是几天。一向有主见的我,慌了神,我怕死,可我现在是一位母亲,我也希望我的孩子在体内受到更好的营养供给,等婆婆跟老公出去缴费的时候,小姨一脸凝重的对我说“这个事情我希望你考虑清楚,现在直接手术,孩子也在,你也在,可是保胎,你的生命有可能会有危险,你婆婆可以置你生死不顾,但我是你小姨,我不想你冒任何危险。”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面临生死,第一次体会到有在我生命里的人,置我生死而不顾。第一次感受到,小姨作为家人坚定护我的那颗心。可是作为新媳妇,我只能一切往好的方面想,我怕自己不够懂事,我觉得婆婆应该是太在乎宝宝健康,而忽略了我,我安慰着自己。
天微亮,妈妈从外地赶了回来,在我母亲的坚持下,安排了中午手术,推进手术室的路上,我一直在哭,恐惧害怕不知所措,所有不好的感觉充斥着我的每一寸肌肤,进了手术室,完成了各种消毒工作,麻醉师来了,他让我侧躺,将身体卷到一起,在脊柱扎了一根我感觉很长很长的针进去,又疼又酸又胀的感觉,我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推麻药时,我希望自己尽快昏迷,我全裸的躺在手术台上,不想面对手术室里很多有男医生这件事,即使我知道他们是专业的,可我只是个普通的女人,我的羞耻心,自尊心,让我很无所适从,我觉得自己就像原始社会的某一种动物,自尊心什么的在这里没有了意义。过了一会,医生们开始准备手术了,一位助手不知道拿着什么铁制物品戳着我的肚子,问我疼不疼,应该是测试麻药效果,我高度紧张之下,戳哪都说疼,然后一个男医生说道“你要分清楚,什么是疼什么是有感觉。”“医生,我想我还是疼的,不能直接把我麻醉过去再剖吗?”我瑟瑟发抖的问,我是特别怕疼的那类人,医生没再接我的话,我能感觉到肚子被割开,的确,只是有意识有感觉的那种,却不疼,然后医生开始按着我的胃部的地方,按着按着,下狠劲的那种按,让我觉得自己的心脏胃肝所有的内脏器官都挤到了喉咙口,我觉得自己呼吸不了了,“医生,我感觉我快要死了。”我微弱的呼吸着,拼劲全力吐出了这几个字,然后不知哪一个医生淡定的回复了我一句“有这种感觉就对了。”说完这句话,他让助手给我上了氧气罩,后面的记忆就基本没有了。等我醒来,已经被推到手术室出口处,等着登记,我问旁边的护士,“护士,我的孩子呢?”护士回答道:“你宝宝早产,肺部发育不足,已经送去了权威医院的监护室。对了,是个男孩,当时医生抱着给你看了一眼的。”我突然很低落,我儿子的第一眼,我居然怎么样都回忆不起来。
过了几天出院回家了,可是宝宝依旧没有回来,在医院的监护室,不可探访的那种无菌温箱。天知道一个女人生产都经历了些什么,而我,连最牵绊的天使,也不在身边,我仿佛抑郁了。生我儿子,是阳历十二月,正冷的季节,当时新房还没来得及装好,跟婆婆住一起,因为宝宝当时住院费用很高,婆婆就每天念叨叫我们要省。月子里的我,很怕热,也很怕冷。盖着被子出汗,起来上个卫生间什么的又哆嗦。婆婆嘴里念叨开了,念叨空调不该开,热水要少用,我就一直是个小媳妇敢怒不敢言的状态,说的再难听了,我就躲在房间里自己哭。我内心特别的委屈,要是在自己家里这么说我,肯定早就开始反驳了,而婆婆各种阴阳怪气的指责,我都选择逃避,吞忍。后来孩子接回来了,我依旧有睡前洗澡的习惯,有天婆婆突然沉着脸问我“你每天都洗澡,你身上不痒吗?你皮肤不干吗?”“妈,我在家习惯了,不洗澡我睡不着。”后来她嘴里继续念叨着有的没的,我也就不再搭理。我当时唯一的处理方式,就是自己躲回房里哭,我不敢告诉家里人,怕矛盾升级,怕人家说我不懂的做媳妇。所有的委屈,我都忍,就这样,很长一段时间里,每每用热水,我就会看到我婆婆故意摔东西摆脸色的样子。家里气氛怪极了,每天黑着脸,看着我,我只能忽略,硬着头皮用热水。感觉我像极了一个小偷,即使我每次让老公去交的费用,她肯定也只认为是他儿子给的钱 。
宝宝满月,婆婆要我跟她们一家回农村老家玩,说老公的弟弟在农村结婚,摆酒。到了他们老家,婆婆叫我带着孩子跟她睡,老公跟弟弟睡。因为那是婆婆的娘家,老公是外姓,外姓人哪怕是夫妻,都不能同房共寝。我特别不想跟婆婆睡,有种睡在教导员眼皮子下的感觉。婆婆半夜叫醒我几次喂奶,老家很冷,我们住的是前面的老房子,没有暖气,没有空调,喂了几次脸以后我头疼脑热,觉得难受的很,最后一次,婆婆叫我起来喂奶,我说我好像有点发烧,头疼的狠,她看我一眼,说困得不行,就倒头睡去,我起来倒了几杯开水喝下,慢慢感觉有所好转,又给宝宝冲了奶粉,就这样强撑着到了天亮。一大早婚宴的流水席便开始了,据说早中晚餐都做,老公叫我去厅堂吃饭,上桌以后,我早已饿扁的肚子等来的每一道菜都是辣的,其实我是一个特别爱吃辣的人,但是想想宝宝,就算了,喝了几杯水,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回房了,婆婆来问我吃了没,我说都是辣菜,我没吃,她问我吃什么,我让她帮我煮碗面条,又怕奶水营养跟不上,顺带让她加个鸡蛋。婆婆表面应着好,说赶紧去做,免得我饿之类的。没过一会,我听到她跟家里的婶婶,太婆之类的人议论着我“我这儿媳妇,娇气得很,流水席上那么多东西不吃,要我去给她煮面,每天嘴刁的狠,这不吃那不吃的。”“那不能这样,太娇气可不好。”婶婶接道,“是啊,都不知道那么娇生惯养干嘛,当初听说她是单亲家庭的孩子还以为她会比较懂事,很早当家的那种。”我听不下去他们的议论,冲出了房间,从后门,一路往外走,对这里,我并不熟悉,我也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只想走到个没人找得到我的地方。我一边走,一边哭,大哭,崩溃哭的那种。我心里重重的委屈,全涌了出来,我给我妈打电话,哭的很伤心,妈妈问我怎么了,我就是哭。哭完我就挂了,后来老公找到了我,他问我怎么了,“你妈就像旧社会的恶婆婆,你知道吗?面对生死,置我不顾,我一个做月子的女人,每天用热水都要被数落,为了孩子从怀孕到生完他,我从来不吃辣,我担心孩子上火湿疹难道她个过来人不理解?为什么还要跟别人说我坏话?说我娇气?为什么要扯到单亲家庭?”他听完以后,就开始哄我,正在这时,我妈电话打了过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一五一十告诉我了我妈,我妈大吃一惊,心疼的不行,我妈在电话里吼了起来“我女儿月子里用热水是浪费?吃碗加鸡蛋的面条是娇气?你妈是不是有病?叫你妈给我打电话,你们把婚离了,你们家太过河拆桥,斤斤计较了。我女儿在家来月经都不沾凉水,何况现在坐月子。你妈当初怀孕的时候表现得像个婆婆,转脸就变是吧?还单亲家庭?单亲家庭怎么啦?单亲家庭她也是我的掌上明珠!单亲家庭她也是我一个人养大的,也没吃你们家一口饭,莫名其妙。轮也轮不到你妈来欺负她!”我听到电话那头,我妈气的在发抖,我知道我妈也很难过,我的母亲,她很少让自己软弱,因为她要撑起我,我又后悔不该让我妈知道,惹她伤心了。最后,在老公的劝说下,我们没让我婆婆知道这件事,因为在农村老家,只要在房间里待着手机什么信号都没有。后来老公哄了我妈很久,这件事才平息。
几天后,我收到我妈一条微信,很长一条,内容如下:“女儿,你从小就没有父亲,我知道,你一直很坚强,我也知道你一直怕我担心你,什么都不跟我说,你一向臭脾气,因为你很努力照顾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妈妈知道,你那天打电话哭成那样,你已经委屈到了什么份上。你发过一个朋友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知道,如果不是日积月累的委屈,一件件的小事,不会把你逼成这样,妈妈特别后悔当初逼你结婚,女儿,不管别人当你是什么,你永远是妈妈的宝贝女儿,妈妈的骄傲,你结婚前跟你表妹说过,你羡慕朋友圈里婚礼视频人家新娘的爸爸说`当你不爱她,你就打电话告诉我,我去接她回来`没事的,女儿,你没有这样的爸爸,可是,妈妈要告诉你,当你过得不幸福,告诉妈妈,妈妈去接你回家。”看完,我哭的稀里哗啦,对啊,这里不是我的家,什么是家?有爱的地方才是家,虽然,有爱的地方也有争吵。真是,那是以爱,以包容为主的地方。
婆婆,你也是女人,难道无法理解生产的鬼门关吗?难道无法理解作为并非战乱时代女人却能体验离生死只有一条线的时刻吗?你说你年轻的时候家境好,那你不能理解现在的儿女都是父母的宝吗?在整个月子里我是抑郁的,我曾经一度想到轻生,那个阶段真的容易有这样的念头,因为身体不支,心力憔悴,我不求您如婚前所说像亲妈一样对我,我只求您,别刻薄我。
有人说,不结婚,对不起父母,结婚了,对不起自己,离婚了,对不起孩子。好像这一生,就算委屈将就的活着,还是谁都对不起。
我不主张过得不好就离婚,但是如果你跟他的家庭真的三观不合,连每天能不能洗澡都要打申请,写报告,那我真的觉得,余生还长,别把自己活的憋死。
故事主人公,最后有没有离婚,我不知道,可她再也不会对着婆婆忍气吞声,中华民族的尊老爱幼,也建立在合理之上,儒家教导我们,不愚孝,不愚忠。任何时候,别放弃自己,别放弃生活。
如果你正面临着跟故事里一样的婆媳矛盾,亲爱的,我想告诉你,你很不容易,这个家庭里,你对你孩子,是很重要的人,退一万步,最坏的打算是离开整个家庭,都不是离开世界!这个世界,还有最爱你的父母,跟你最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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