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漫天杨絮悄悄退下之后,沙枣花便要开了。
沙枣树没有白杨树那么挺拔,也没有柳树那么翠绿,树干歪歪扭扭,弓腰驼背,嫩枝和树叶上都覆盖着银色的鳞片,那灰青色,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可就是这样的树,开出了满树娇艳的花儿来,黄色的小花你挨着我,我挤着你,便成了一片花海。黄色的小花分成四瓣儿,有序的排列着,像一支支小喇叭,又像一个个小铃铛,吹吹打打的告诉人们,绚烂的夏天要来了!
黄色的小花那独特馥郁的花香,从每一朵的花蕊里飘散出来,汇集在一处,风儿一吹,又被分成一缕缕,一丝丝。这一缕像行云般绵柔,那一丝如流水般清爽,让置身其中的你,不陶醉都难!
沙枣花的香味,比玉兰浓重,比桂花清淡,沁人心脾也是恰恰好的份量,多一分便会溢出,少一分又有空缺。戈壁里干燥的空气使花香越发得飘渺轻盈,随风飘散得很远,袅袅仙乐般时有时无,又如一位调皮的精灵在不停地撩拨着你的嗅觉。
有很多人愿意折几枝插入瓶中,我倒不屑于这样做。老屋的门前就是沙枣林,上学的路边绵延着的也是它们,花开时节,从花海穿过便已是醉了。坐在教室里还晕晕乎乎得,上课也总是走神,这分明是闻花醉了的缘故。
沙枣树耐干旱、抗盐碱、生存能力很强,是戈壁滩防风防沙的好帮手。嫩的树枝被银白色鳞片覆盖,老了之后鳞片脱落,变成了红褐色。主树干没有刺,小的枝条上有坚硬的刺,它们是自行车轮胎的天敌,车胎上大大小小的补丁,都是它们的功劳。
沙枣花也是可以吃的,虽然香甜但是不可口,小花的背面覆盖着细小白色的粉鳞,特别的涩。吃一口花,舌头就被涩的伸不出来也咽不回去,像被焊住了一样,非常难受。人不愿意吃它,蜜蜂却最是爱它,每年花开的时候,就会的养蜂人带着蜂箱来追花,这也是在我们家乡唯一可以吸引养蜂人来追的花了。遗憾的是没有吃到过真正的沙枣花蜜,想必味道也是有独特之处的!
随着温度慢慢升高,一些戈壁滩上特有的野花也竞相开放了。骆驼刺便是其中之一,它是“沙漠之舟”骆驼在戈壁荒漠中唯一的食物,所以也叫“骆驼草”。它耐严寒、酷暑、干旱、盐碱,东一处西一处的散落在戈壁荒漠中,看似很随意的生长着。其实它的根正在无比努力地向下伸展着,可以深入到地下20米去吸收水份,才得以保证一丛枝叶的生存需要。
骆驼刺总是在地上匍匐着,样貌很不起眼,浑身又长满了硬刺,但它一样也会开出美丽的小花来。骆驼刺的花是粉红或深红色,刚刚结成花苞的时候,像一把短的弯刀。慢慢的,花冠分成上下两瓣开放,上半部分呈蝶状展开,下半部分如两只微微合拢的手,保护着花蕊,很像蝴蝶兰的形状,只不过是缩小版的。从每年的6月开始开花,一直到8月都是它的花期。炎热的夏天,戈壁滩的地面温度可以高达70-80度,翠生生娇嫩嫩的小花挂在细细的枝头,不会卷缩也不会有任何蔫塌塌的感觉,因此骆驼刺花的花语就是“坚强”!
以前只知道骆驼刺是骆驼吃的,最近才知道它的花拌上面上笼蒸、油炸或做成面饼都可以吃的。它的枝叶还会分泌出一种叫“刺糖”的东西,是维吾尔族传统药中的一个重要成份,可以治疗腹泻、腹痛和痢疾,也可辅助治疗神经性头痛。今年回家一定要尝尝骆驼刺的花,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说起戈壁滩上开的花,红柳是不能缺席的了。家乡的老屋后面的大渠边上有一大片红柳,极其茂盛。枝干红褐色而且有光泽,叶子像松柏,翠绿油润。儿童节左右,红柳花儿开始有花苞,粉红色的花苞只有小米大小,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陈微风吹过,它们像听到命令一样,都舒展开了花瓣。花儿虽小,但密密匝匝,挨挨挤挤得也挂满了枝头。或红或粉的花儿,比娇羞少女的粉面还要妩媚。清代诗人施补化诗句中便有这样的描写“萧萧迎马白杨树,的的娇人红柳花”。
微风吹过,它们在碧绿的枝头摇曳,一簇簇互相依偎着,像蒙了一面红纱在眼前,又像下了一道红雾在空中,在阳光的衫托下有时粉有时红,粉如朝霞又绚如夕阳。最妙的是红柳的枝干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没有确切的词来描述那种味道,那种香还掺杂着中药的味道。花儿也是有香味的,那香味比起沙枣花的香味低调收敛吝啬些,要很近才能闻到。
微观镜头下的红柳花不光是这些很不起眼的野花会在戈壁上开放,大城市花店里一些尊贵的花儿也在戈壁滩上安了家,“情人草”便是其中一个。在广州第一次见到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仔细细的看个遍,才确认就是小时候陪伴过我的那种花,问了店主才知道它还有这么浪漫的名字“情人草”。在家里的苜蓿地边上,有一片荒地盐碱特别厉害,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盐壳,盐壳下面是很厚的碱土,一脚踩上去,轻而干的浮土就会灌到鞋子里。
就是在那里,生长着一大片的情人草。紫色的小花会在7月初开放,先开花才长叶,细细的枝干上堆满了怒放的小花,而且争相散发着浓郁的花香。对那小花的紫色特别着迷,在我的心目中,那种紫的浓度刚刚好,从那时起一直到现在都是我最喜欢的颜色。花香味引得很多蜜蜂和蝴蝶在花枝间流连往返,我也被它吸引着,一有时间就会蹲坐在花间,数一数花瓣,逗一逗蜂蝶,嗅一嗅花香,幻想着自己是披着一袭紫衣的仙女儿。
每年回家乡,都会留意着去寻找那些紫色的小花。去年,在我小时候上学路上的排碱沟边,终于发现了它的踪影,那紫色还是那么纯粹,香味还是那么浓郁,它还是我心心念念的那个样子。
在这温润的南国已经呆了有二十个年头了,看过了各种花卉,但家乡戈壁荒滩上那些在夏日里绽放的花儿们,在我的心里牢牢地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它们远不及紫荆的高大、茉莉的淡雅、荷花的清灵、石榴的娇艳,但它们在戈壁上坚强得怒放着,把我的童年渲染的有了色彩,也在荒凉的戈壁中支撑起了一个个绚烂的夏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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