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真是人生的黄金时代!
在我那个缺衣少食的黄金时代里,最难忘怀的自然是“吃”。
现在回想,小时候的零食,可以分两种:一种不用钱,取之于周边环境,随季节不同而变化;另一种要钱,那就取决于家里是否有客人或是否是节日。
我很小的时候,有过一段时间,村里会种高粱和玉米,收割后,高粱杆和玉米杆均可暂存,当做甘蔗吃。玉米杆稍有水分,比较甜,高粱杆略有甜味,干巴巴的,其实只能当柴火,但对于乡村孩子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诱惑?
对面山上有野柿子树、野栗子树。野柿子个头小,每次虽然会收集起来放进麦缸里,期盼它熟,但印象中它从来就没熟过。至于野栗子,用于玩耍居多:用荆棘刺穿透,沾手即转,神似小号陀螺。当零食的话,生吃熟吃均可,味道差强人意。
湖边有菱角,——家乡的都是三角菱,极嫩极甜,可惜个头较小,且采菱非得用船,机会不多。莲花莲蓬倒是常见,莲花玩厌了,可以吃黄色的花蕊,味道苦涩;剥开莲蓬,取出莲子,掰开,剔除绿色莲心,白嫩莲子肉,汁多味美。茨实也是有的,但采摘费劲且有风险,从探出水面的茨实到漂浮的叶面到水下的茎,全是刺。当然,茎剥皮切段,加辣椒爆炒,口感绵软,实在惊艳。至于茨实,得用刀子切开,掏出白色的肉,然后再一粒粒取出来果实来,炒熟做小吃,费事的很。
春天可以寻找的食物很多:我吃过一种酸酸的叶子,酸的眼睛眉毛全攒一起,脸都歪了;我吃过一种野玫瑰的嫩茎;我吃过一种矮小灌木丛长出的果子,内多汁液,有甜味,很像牛奶,但吃多了会反胃;我吃过一种梧桐树的花,形似喇叭,花蒂部分很甜;我吃过奶奶做的槐花,味道忘了;我吃过茅草初长时生出的嫩牙,俗称“茅针”。而最吸引人的,无过于鲁迅所称的“覆盆子”,需要特别留意的是,带刺的植株长出来的才可以吃,另有一种草本的,孩子们都清楚不能吃,因为那种据说是蛇吃的。至于桑葚,村里很多大桑树,随手可摘,吃的嘴唇都黑了。印象中,某家门前有一颗很特别的树,结一种很特别的果子,长条圆形,成熟以后成鲜红色,但通常都被鸟啄吃了。
提起这些,我会想起那个漫山遍野跑过的馋嘴孩子,想起家乡那盛开的梨花李花桃花油菜花野玫瑰花,想起那个拨弄着含羞草,野蒿草,狗尾巴草还有蒲公英,感受风轻云淡的野孩子,我不觉微笑。
更让人馋的是,那些需要钱的零食。
我爱吃云片糕,——到现在还是。层层叠叠,镶嵌着红色的糖丝,绿色的陈皮,剥开一层,咬下去,甜丝丝的,清香满口。
我爱吃大块的冰糖。妈妈从外婆家回来,经常手帕包着几块,回家得拿铁锤锤成小块,我一小块一小块含着,却忘了妈妈有没尝过?
我爱听卖麦芽糖的老汉用铁凿子敲出“叮当叮当”的响声,迫不及待拿着废弃的牙膏铁皮,大公鸡的毛,或者是坏掉的塑料凉鞋,去换取小小的一块麦芽糖。
我喜欢村里有人来,带着一个椭圆的密封铁罐和一个大口袋,看着玉米或者大米放进去,猛火烧着,突然惊天动地一声响,然后就是香香的爆米花或者米泡从大口袋里面倒出来,简直就像变魔术一样。
我喜欢二舅来,因为他每次来,都会带上几斤青苹果,清甜而爽口,居然不会酸。
我喜欢中秋节的月饼。小的一两不到,大的足有一斤,都是外表烤的焦黄并镶满芝麻,里面是黑色的砂塘加陈皮。我说句题外话,它比广东的五仁月饼、莲蓉月饼、冰皮月饼、叉烧月饼等等之类,要好吃的多。
我喜欢过年时的糖豆。外裹白色的糖衣,圆圆的,小小粒,一口一粒,咬的“咯吱咯吱”响。京果就罢了,一来太大,二来掉粉,三来中空,四来粘牙,就算我再馋,对于京果,实在提不起兴致。反而有样特产可以提一下,那就是酥糖和麻果。酥糖以武穴的最为有名,酥散香甜,入口即化,1998年湖北带回广东,奶奶赞不绝口。至于麻果,其实就是广东的“油麻糕”,细腻,但失之过甜,多吃是会牙疼的。到我现在这个年龄,只好看看而已。
写的有点杂了,总结一句罢,人间有味是清欢,我要回家吃饭了。据她说,买了一尾鲫鱼,不知道是清蒸,是红烧,还是加萝卜煮?头疼的是,我昨天买菜,误将芥菜当成了白菜,加豆腐煮了汤,苦死我了,今晚还得硬着头皮再吃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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