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上摆着几个花盆,其中两盆只剩下光秃秃的干枝,有几片皱巴巴的褐色叶子倔强地长在上面。还有一盆呈螺旋状的干枝,像喝醉酒的人似的,身体左摇右摆的,别有一番欣赏的价值。男孩一直盯着它们,心里想问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孩子,饿了吗?”听到爷爷的声音,男孩收回目光,将头转向老人,摇了摇头又补了一句:“不饿。”老人下床,打开电视,他不停地换台,不知道该看哪个,只好把遥控器递给男孩。男孩选了一个警察破案的台,心不在焉地盯着电视。这晚有电视节目做陪衬,两人无话。
第二天早上,男孩早早醒来,准备修理一下他的摩托。昨天推它回家时,他发现好几处都损坏了,就连车把都像歪脖子的人一样,想正都正不了。他想先瞎鼓捣鼓捣,看看一会儿能不能骑着它出发。
摩托车旁边摊着两只打开的深蓝色注塑拉链箱,里面装满了各种工具。老人穿一身蓝色工作衣,撅着屁股在修理摩托。男孩慢慢走下台阶,脚踝处歇了一晚反而更疼了,他悄悄来到老人身旁,看他如何修理。老人左敲敲右整整,熟练的动作惊呆了男孩,他忽然想起老人曾是高级技工的事,感觉真是名副其实。
老人的眼里闪着亮光,眼神专注,陶醉在眼前的工作中。那精神满满、干劲十足的样子,与昨天到家后的那位爷爷相比,简直不是同一个人。
男孩被爷爷的工作精神所感染,他第一次感受到工作给一个人带来的兴奋与快乐如此强大。想到自己做焊工时那种满腹牢骚、一干活就发愁的情形,顿觉有些惭愧。
许久,老人才注意到旁边立着的男孩,他顾不上与他说话,像欣赏艺术品一样,看着自己修理好的摩托。
“过来,骑上试试,看看我的手艺如何?”老人朝他喊了一句。
男孩坐上去,发动着摩托车,他一时忘记了脚的疼痛,只顾向院门外驶去。他向前骑了大约五百米,又返回来,感觉这辆车比摔倒之前变得更结实,骑起来也更轻快了许多。
“爷爷,太好骑了,您真神了。”男孩将摩托骑进院子,用感叹的口吻对着爷爷说话。
老人将工具箱收拾整齐,合上,要往家里送。男孩停好摩托,抢过箱子,与老人一人提一只到了另一间屋子。
这是一间工作室兼陈列室,男孩进门就被屋里摆设的东西惊呆了。半面墙上贴满了形形式式的奖状,下面几行已经泛白,上面几行依旧是黄灿灿的,什么先进个人、小组标兵、优秀工作者、优秀共产党员等等,看得男孩眼花缭乱。他又来到旁边大立柜跟前,玻璃门里面摆满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闪着金光银光的奖杯和荣获的技能等级证书。
男孩认真看完,心里涌上一股异样的情绪,对老人愈加崇拜起来。他转身用目光寻找老人,他正在那里小心翼翼地擦拭一件件工具,犹如在擦一件件价值不菲的宝物一般。这些工具中,一部分是他从没见过的。没想到,在他眼里冷冰冰、沉甸甸的工具,在老人这里却如同宝物一般珍贵,真叫他大开眼界。男孩摸摸这件,再摸摸那件,感觉自己在摸一件件圣物一般。
从爷爷的工作室出来,男孩像受了一次参观教育,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眼前的爷爷居然这么厉害。人们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此话他之前没啥感悟,现在看来,真是一点不假,爷爷就是很好的证明。
卧室里的阴沉气氛把男孩再次逼回到自己该面对的现实之中,他嗫嚅着告诉爷爷,自己打算走了。老人没吭声,顿了半天,问他:“你要去哪里?今后有什么打算?”
在男孩心里,已然把爷爷当成了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师。他向爷爷说了自己的工作经历和离家出走的整个过程。说罢,又红着脸补充了一句:“这次出来,不奋斗成个人样,我绝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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