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和调教这些问题,翻译一下,就是把你的问题联系起来,找到这些分散的小问题背后,那个驱动你研究的深层动力:也就是“难题”,problem。
难题,就是你研究的出发点。
它往往是你心里的一个困惑,一直在打扰你,让你迷惘不安,但同时它又吸引着你,让你不停想到它。
难题,在咱们中国学界还有另一个叫法:问题意识。
华中师范大学的萧延中教授,在一次讲座中谈到自己对于“问题意识”的理解。
他说:“问题意识”必须跟“大担忧”,也就是Great Concern,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打个比方,就是在骨子里关涉全局性的某种深度焦虑和切肤感悟。
例如“韦伯问题”:为什么资本主义最早发生在欧洲,而不是其他一些地方?
“李约瑟问题”:尽管中国古代对人类科技发展作出了很多重要贡献,但为什么科学和工业革命没有在近代的中国发生?
这种涉及根本性的问题,就是纯正的“问题意识”。
因为“韦伯问题”和“李约瑟问题”,涉及世界现代性或中国发展的非常根本性的层面,绝不是一两句话就说得清的。
而且它的答案也非常多元。
同样是讨论“韦伯问题”,我们其实还思考了现代社会的性质,同样是“李约瑟问题”,随着讨论深入,我们是在反思中华文化的发展。
就像那句话,有多少好答案,等待着一个好问题的出现。
发现难题的第一个步骤是,诊断测试你的问题。
现在请注视你笔记本上的问题,先看标点符号:
你的问题在结尾处是不是都有问号?
你有没有用比较宽泛模糊的术语。
比如:“我的研究是对《诗经》中动植物的一次考察”,或者“我的研究是关于现代汉语名词和动词关系的问题”。
这就是伪装成问题的话题。
问题必须更具体,而且有问号。
然后,你还要注意问题中的形容词和副词。
你是不是用了“现代的”“传统的”“西方的”这些过于宽泛、通用、不精确、概括性的形容词;
是不是用了“科学地”“理性地”“有效地”这样的副词?
你要把它们通通删去。
最后,你还需要注意问题中的集体性名词。
你的问题是否使用了像是“亚洲人”“法国人”“学生”“女性”这样的词语?
如果用了,请尽量把它们替换成更精确的词汇。
比如:哪个年龄段的女性?
生活在什么地方的学生?
来自什么背景、社会经济地位如何、什么种族、家庭情况如何的法国人?
你需要尽可能覆盖一切影响你研究的变量。
那什么样的问题就算是通过诊断了呢?
第一,它们清晰、准确,不使用任何行业术语。
第二,它们不偏向任何结果。
第三,它们是原始的。“原始”是说,虽然理论上鼓励你提出的问题,都要尽可能精确,但在这个阶段,你的问题是不是精炼连贯,不重要。
如果你觉得这些问题问得比较随意,那就让它们保持随意;
如果它们看起来互不相关,就让他们保持不相关。
第二步,使用关键词搜索法来“调教”你的问题。
通过关键词搜索,你会获得各种原始资料。
有的影响力比较大,也有的比较冷门,还有的甚至残缺不全。
但这些资料都会让你顺藤摸瓜,接触到那些能帮你问出更成熟问题的资料。
这个环节,你需要注意一个问题。
假设你对“人工智能的历史”这个话题感兴趣,你已经把最初的话题,发展成了一系列具体的问题,目前正在收集和探索资料。
你搜索了一个历史报刊电子数据库,但你遇到了一个障碍。
你发现,搜索“人工智能”这个关键词,你得到大量20世纪80年代之后的资料,但几乎没有什么那个年代之前的资料了。
怎么回事?
对人工智能的研究,早在20世纪80年代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为什么搜索不到呢?
你使用的关键词指向了特定的年代。
也就是说,你搜索资料时用的都是人们此时此地,用来形容这个主题的语言。
“人工智能”是我们现在用来形容计算机科学的一个分支的词,不一定是当时开创这个领域的科学家们所使用的。
他们更经常使用的是像“系统思考”“机器智能”这样的词。
你的主要目的,不是开始查资料、找答案,而是通过这些资料,发现更多你原来不知道的新的关键词。
然后,你用这些词解锁更多资料,说不定你就能提出更多更好的问题了。
整个调教问题的过程,挺奇妙。
获得的信息越多,我们对研究对象的了解就会更深,对于这个主题的直觉能力也会变强。
这就像我们乘坐出租车,车子响声有点大,我们最多问司机一句“车子这是怎么了?”
但如果我们乘坐一位车辆工程师的车,当车子响声大,工程师凭着直觉说出“汽车传动装置听起来有些问题”,这时我们会认真地听他解释,你了解的意愿也更强。
总之,“调教”我们的问题,可以让我们专注于“真正的”问题、“有价值的”问题,同时抛弃那些天真无知的问题。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