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虎传

夫以鼠患，一日女自宛携一雏猫归。但见幼物通体皀墨，唯鼻及四足白耳，咪咪向人，稚态可爱，取名黑虎。怜其弱，恐其夭，拙荆眠以巾毡，食以鱼鲜，系以绳索，以免走失，备极护爱。

未及半载，猫壮。闻警，辄雄尾怒摇，双目炯炯，健步四顾，寻觅八方。或匍匐于地，神会一处，作伏击状。但以绳索故，技能难展。余寻思，既为生灵当还其自由，所以养猫者，令其捕鼠也，若常系以绳索，何异英雄遭禁豪杰遇囚乎？故断然解索释之。未几，果衔一巨鼠归。余窃喜曰：此物能用武矣。自此其大发神威昼夜捕鼠。每获一鼠。则先狎之，鼠意欲伺逃，而其故视而不见，待其逃遁尺许，则奋然一跃，以强爪踏之。鼠肝胆俱裂，叫声惨凄，须臾就毙。若腹中不饥，则常以两爪掬死鼠上抛，展玩多时，极尽其乐方食之。

邻家群鼠奔突，为害甚烈，乞猫捕之。自辰至午，竟猎鼠六！既而饕餮虎吞，致呕吐狼藉。邻家妇喜嗔而骂曰：＂孽障，饿鬼托生耶，而贪吃如是？＂。饱暖之暇，则双目微合，静卧床第。有呼噜声发于喉，人云念经矣。是说虽谬，但观其安卧之态，诚似佛家坐禅。稚子赵正闻其声，惊曰：＂猫有气管炎乎？＂余笑莞尔。

一日误食毒鼠，伏地哀号，状极惨然。余急寻医，打针者一，服药者二，始瘉。康复之后活泼如故。余暇时其常跃卧膝上，以舌舐余手，或以齿微噬余指，似与主人相亲。舐噬之处温温然，痒痒然，百般舒悦。谚曰：惬如猫舔，始悟世人体味之深也。

余自谓其已驯熟记家，遂纵之顺之。不意一日竟去而不归。料已落入他人之手，一家嗟叹不已。思此物虽系家畜，但似善解人意，喜怒哀乐皆存。随人趋前奔后，宛若儿女在侧，诚精神所寄也，故思念殊殷，竟频频入梦。呜呼，茫茫人海，爱猫何处？（写于 1995年菊月）

编后记

这是一篇文言文，记述家猫“黑虎”从来“我”家，到迷失人间的过程。黑虎幼小时就显示出它的捕鼠天分，即使大鼠看见黑猫，也会骨酥肉软，寸步难行，一旦捕到，先是百般戏弄，直至享用殆尽。“劳务输出”到邻居家，也是竭尽全力，敬终如始，堪称猫中之虎。

文章虽然短小，却用墨精到，神态兼备，是不可多得之精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