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教了2个班,一个是住校班,学习习惯好一些;一个是非住校班,说起来还真有点头疼。
不知道是不是青春期前期综合症,这个班的男孩和女孩都特别调皮。
有一次上课时,我发现坐在前面的甲同学特别爱讲话,周围的同学都受他影响,于是建议他和坐在后面的乙同学调换一下座位。座位倒是调了,可他到后面又影响了另一群同学。我有点生气了,不能上个课老是关注你一个人吧?耽误的是大家的时间!这又不是一对一教学!
我就请他到讲台前,问他:你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和乙同学对调吗?
在我以前的教学生涯中,这种停止讲课当众提醒一般都属于比较严重的警告了,俗话就是给他难看,不说达到痛哭流涕地改正的效果,至少也会让他深感羞愧,俯首认错。
可是,却看见他当着全班同学落落大方地走上讲台,面对我的提问,铿锵有力地回答:我知道!我问:为什么?他不紧不慢地说:因为他笨!
我擦,这是谁给谁难看!真的是气得差点没说出话来。好在这教书十几年也不是白干的,我镇定地瞄他一眼:你话多就是聪明的表现吗?
这种同学大概是这个班的常态,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会不断地教给他们规矩,从校规到班规,从上课的坐姿(有些身子从没坐正过;有些身子从没立直过)到听课的纪律(我讲你不讲,你想讲要举手);
有时讲着讲着课,我会突然被一声大吼吓一跳:老师,他拿了我的笔!这不是上演路见不平一声吼呀,乖乖些个!原告理直气壮,被告也不甘示弱:是他先拿笔戳我!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这个时候不赶紧干预,估计一节课都会报废在审理这种日常案件中。所以一般我会采取“短平快”的处理原则,“短”即指令短,交笔先上课,;“平”即情绪平,不问对错,不断是非;“快”即时间快,下课后处理。否则,不仅会感觉清官难断家务事,再加上旁边同学的起哄,干扰,那就真陷入了“人民汪洋的战争”中了。
有时写着作业,我会听到歌声、口哨声,虽然声音不大,但是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好在我一问:谁发出的声音?马上就有几个同学一起指着某某:是他!他们才不顾及什么同学情谊,什么面子呢!“出卖”那是妥妥的,虽然我真的抓不准到底是哪一个人。
所以,头疼的是老师上课干涉纪律总要耽误时间,树立规矩总要耗费精力,管理难度大于教学难度。
而就这样一个班,有一次上课真的让我改变了对他们的看法。
那是讲的一首诗。郭沫若的《天上的街市》,学完之后我随机请了几个同学背诵,和预期的一样,会背的少之又少。抽背的时候真的可以体验到老师那种威严,凡我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没人和我对视,仿佛一旦四目相对,他们就是下一个抽查的目标。特别像机关枪扫射的时候,子弹把对方压得抬不起头来。教室一片沉寂。
这个时候,我听到了后面传来的一个声音:远远的街灯明了……我立刻锁定了目标,总还是要找个榜样,“谁在背?”当然,熟悉的一幕立刻上演,又是几根手指齐刷刷地指向同一个人:他!
啊?xxx?这是平常特别懒散和没规没矩的一个同学!这榜样怕是黄了!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xxx,刚才你背了几句,很好啊!来,请背诵全诗!”
他没说话。
“好吧,如果你能背下来,操行分给你加10分!”
全班哗然!
“哇”!“10分!”
还是沉默!
不要以为这个时候,这个孩子是紧张、局促、不安的,恰恰相反,他虽然没开腔,但是全程保持微笑,腼腆中带着一丝丝羞涩。
此时,不知谁带头,有零星的掌声,既而全班响起雷鸣般的的掌声,大家齐声高喊:xxx,加油!xxx,加油!
在全班同学的鼓励下,他终于张开了嘴:
(班上从没有这么安静过)
远远的街灯明了,
好像闪着无数的明星。
天上的明星现了,
好像点着无数的街灯。
……
虽然声音不大,朗诵也不算流利,但是他的确从头到尾背诵完整了!
又是雷鸣般的掌声!
我是真有点被孩子们感动了。虽然有时他们真的很恼人,很闹心,但是此刻我知道全班同学是发自真心地鼓励和欣赏他。我说:这是我在班上看到最正能量的一次,感谢同学们的鼓励,感谢xxx同学的努力,我希望下次抽背的时候有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好吗?
后来,
后来,这位同学从此走上了发奋图强的学渣逆袭之路……
呵呵,你以为讲故事还是编剧本呢!
这位男生没比以前有更多改变,上课仍然会讲讲话,玩玩笔,写作业全凭心情,“差生”这顶帽子不是那么容易能摘下来的。我很清楚,偶尔的这种刺激并不能抵御一个人长期以来养成的懒惰习性,就算他当时到了嗨点,准备改变自己,而后的诸多考验他也不一定能通过。
学习本就是一个长期的与自我较量的过程,特别是要学有所成则需付出更多;但是,我相信,这件事一定会在他的心里刻下深刻的印记,当他回想起当天的情景,一定会收获满满的自信和温暖。
所以,如果,家长、老师以及同学们不吝于自己的掌声,这种刺激更频繁一些,更强烈一些,“差生”这个标签也许真的可以拿掉!
最后,我想用前苏联的一个教育家苏霍姆林斯基在《给教师的100条建议》里的几段话结束此文:(什么斯基?我是在装B吗?是吗?好吧,随你怎么想)
让所有刚刚入学的7岁儿童都完成同一种体力劳动,例如去提水,一个孩子提了5桶就精疲力竭了,而另一个孩子却能提来20桶。如果你强迫一个身体虚弱的孩子一定要提够20桶,那么这就会损害他的力气,他到明天就什么也干不成了,说不定还会躺到医院里去。儿童从事脑力劳动所需要的力量,也是像这样各不相同的。一个学生对教材感知、理解、识记的快,在记忆中保持的长久而牢固;而另一个学生的脑力劳动进行的就完全不同:对教材的感知很慢,知识在记忆中保持的不久而且不牢固。
因此,对一个学生来说,“五分”是成就的标志,而对另一个学生来说,“三分”就是了不起的成就。
能否保护和培养每一个学生的自尊感,取决于要不要向儿童要求他不可能做到的事。
有的孩子在一年级时就已经能完全独立地读出和解出应用题,而另外一些孩子直到二年级末甚至三年级末才能做到这一点。
在学习中取得成就,——这一点,形象地说,乃是通往儿童心灵中点燃着“想成为一个好人”的火花的那个角落的一条蹊径。
愿每个父母和老师都能爱护这条蹊径和这点火花。
今日冬至,回家给孩子个拥抱和掌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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