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约的秋天

作者: 萍姐喷会 | 来源:发表于2023-11-24 00:11 被阅读0次

    郑重声明: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61期:约:专题活动。

    我叫阿珍,今年50岁,我有个女儿,今年要大学毕业了,我们约好等她大学毕业,她回到县城来陪我。

    我的职业是一名放射科技工,平时就是安排病人去做放射检查,X片室、CT室,我先先后后工作了20多年,今年领导考虑到工作的特殊性和我的工龄,同意我提前退休,等到9月份我就可以办手续了。等明年孩子毕业了,我也退休了,女儿结婚后我也可以帮她带带孩子,我养好身体,安度晚年就好,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等待,非常幸福。

    有了退休的计划,觉得生活清闲了很多,平时和几个好友聊聊天,偶尔去爬爬山、喝喝茶,很是惬意,大家都彼此期待退休后的潇洒。房冬是我交往最多的好友,相处了几十年,平时无话不说,遇到困难的时候,都能互相照顾,互相倾诉。

    4月份的一天,好友房冬给我打电话,电话接起来,就听见“哇”的一声,只听见她哭个不停。等她平稳情绪,她才说在单位体检中发现肺部结节,医生说建议进一步检查,她觉得医生的话在暗示那不是一个好东西,她一边谈着可能发生的最差结果,一边交代如果自己死了,一定要帮她照顾好她年迈的母亲。我一边听着,一边安慰,同时建议她到我们单位的放射科再查查,我们科老主任看片很厉害的,听说正在设计数字化读片,大数据和程序已经设计好了。房冬一听,慢慢地放轻松下来,并求我陪她一起去。

    第二周的周一,我们按约好的时间来到医院,工作了几十年的地方,熟门熟路的找到主任,主任说先去拍片,房冬问拍片多少钱,我说CT也就三百多,增强CT六百多,如果是PET可能就几千吧。房冬一听价格,赶紧说:“那就做个CT吧。”这个朴实的女子,平时为了老公,为了孩子,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到给自己看病的时候,还计算着怎么省钱。我说:“不行,这可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听主任的话。”主任说:“因为你之前做过普通CT了,这次就做个增强吧,出来我先看看。”房冬看了看我,我肯定的眼神告诉她没有别的选择。

    走出诊室,房冬走得很慢,说:“我还是很害怕,万一查出是癌症,我就不活了,要不我们别查了。”

    “不行,还没到判刑的时候,你就妥协了,即使是真有问题,也说不定有治疗办法。”我劝解到。

    “阿珍,我害怕,我母亲身体不好,她已经瘫了五年了,我要是照顾不了她,她也活不了几天,再说,我家儿子还小。我可怎么办啊?”

    “要不这样吧,我今年还没体检,我也做一个CT,去年就查的甲状腺有个结节,正好复查一下,我陪你,怎么样?”

    房冬一听,很是惊讶,“那多不好意思,你是陪我来的,还要你陪我检查,那我们就一起做吧,阿珍,你真好!”

    “没事,反正我也是闲的,省的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我和房冬顺利的做完检查,在门口等结果。她靠在我的肩上,比起来的时候她安静了很多,像是已经做好了什么打算一样。

    一个多小时以后,老主任过来找我,对于我陪朋友来做检查这个事情来说,真是给足了面子。

    主任把我们叫到诊室,说:“房冬,你的片子我看过了,你的肺结节是良性的,不需要手术,也不需要化疗,只要平时注意,不要吸二手烟,定期复查就好了。”

    房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窜到了主任的身前,“主任,您说的是真的?我没病,对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和主任握手,开心的像个小孩子。

    主任又点了点头“放心吧,我看了这么些片子,不会出错了。”

    房东回头冲向我,“阿珍,我没病,这真是太好了,走,去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抱了抱她,我为她而开心。随后我们就拿起片子,准备离开。这时,主任叫住了我,“阿珍,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我示意房冬先出去,心想怕不是房冬的病,主任不方便和本人讲,和我再交代一下吧。我把房冬送到门口,把门关上。

    “主任,是不是我朋友的片子有问题,没事,有啥的话和我说就行。”我赶忙问主任。

    “阿珍,你最近有没有颈部疼痛,声音嘶哑?”

    “我吗?主任,我还好,没有这些症状啊!”

    “嗯!”

    “主任,您的意思是我的片子有问题,是吗?”

    “呃,是有一点,记得去年查的时候你的甲状腺有个结节,是吧?”

    “嗯是的。”我急切地回答。

    “是这样的,从片子上来看,你那个结节的确发生了变化,……像是不太好的那种。”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是癌吗?”

    主任把头扭向了窗户。

    我的头一下懵了,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

    ……

    大约过了很久,我渐渐睁开了眼睛,我的身边坐着房冬。

    房冬看见我苍白的脸,说:“阿珍,你要保重啊,你先不用灰心,我陪你去北京,去上海,总会有办法的,你不能放弃啊。”

    “你看都是我不好,明明有病的是我,我都做好准备了,我就普通一个女人,真要走了,走了就走了吧。”

    “本来是陪我来做检查的,结果倒成了给你当头一棒了,真是的,真是的!”

    房东喋喋不休的说着,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那天起,我就开始规范化治疗,然后我就规范地开始掉头发,开始掉体重。

    我怕女儿担心,每次视频的时候我都带着假发,女儿说新发型很漂亮。为了不让她起疑心,暑假我谎称去封闭式老年大学,没让她回来。慢慢地我开始说服她准备考研,尽量走得远一点,“妈妈不用你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女儿从小就听话,每次都没有争辩。唯独考研这件事,她不同意,她就要毕业了回到妈妈身边。这让我很痛苦。

    假如在之前,我会觉得是件幸福的事,但现在,我倒觉得我是自私的。我终究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女儿应该有自己的追求,我不苛求她的陪伴,她应该有她的幸福。

    随着治疗的进展,我的癌细胞没有退缩,反而显得越来越坚强。我开始声音嘶哑,我消瘦的身形和嘶哑的嗓音,再有遮挡不住“在减肥”的谎言。女儿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从南方飞回来了。

    我已经没有力气解释了,即便担心,也是在偶尔清醒的时候,因为用化疗药,我的生活场所已经全部换到了病房。药物的作用不过是逢场作戏,我也没有能力拒绝治疗,我实在是没有丝毫的力气。

    家人们开始疯狂的寻医问药,大量的药物灌进了我的嘴里,流进了我的血液里。我能听到女儿在床旁的呼唤,也许我的灵魂还没有离去的原因就是这个吧。我还记得我和她的约定,等到我退休了,她毕业了,我们就可以一起逛街,一起喝茶,一起旅游,那是我最亲爱的女儿啊。

    可是我只有弱弱的回答,想问候和安慰,终究他们已经听不到我说话了。

    九月一日,我突然精神特别好,早晨吃了最喜欢的八宝粥,一大碗竟然吃的光光的,女儿给我梳了头发,尽管已经不多。她看见我的状态,开心极了,给我化了淡妆,还给我们拍了美照,我努力地摆了一下剪刀手。快到九点的时候,我指了指枕头,女儿把我扶好,让我躺在床上,她躺在我的身边,她握着我的手,就像小时候我握着她的手一样。慢慢地我觉得我的手凉了,我飞起来了,我像一个断了线的风筝,我飘了起来。对不起,女儿,这个秋天,妈妈和你失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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