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读完的第二本苏东坡的传记。李一冰老师把这本书起名为《苏东坡新传》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与林语堂大师的《苏东坡传》加以区分。对于这两个版本的苏东坡传,我更喜欢《苏东坡传》,可能是因为其中的内容相对轻松也没有引用过多的史实。半清晰半模糊的东坡先生在我心里也许才是最好的,《苏东坡新传》中史实引用的比较多,苏东坡的作品引用的也很多,因此可能让人忽然发现原来东坡先生的作品也并非都是精品,也有些看起来颇为平凡之作,这让一些人感到的亲切,也让一些人觉得失落,但这也许才是真实的情况,毕竟东坡先生也是芸芸众生之一。
吸引我翻开这本书的其实是序跋《寻找李一冰》,一本苏东坡的传记为什么提到一个让人陌生的名字?为什么要去寻找他呢?序跋成功的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待看了李一冰先生的故事让我想到了另一个人司马迁。忘记了在哪本书中曾经读到过这样的文字:司马迁在《史记》只能够对于悲剧人物的描写很入神,仿佛自己的灵魂当时就附着在当事人的身上,与当事人感同身受,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悲情人物。而李一冰先生的《苏东坡新传》也是在牢狱中写下的,在写苏东坡故事的时候他的灵魂是否也穿越千百年附于苏公的身上?
网图,侵删对于书的具体内容我就不多说了,在此说说我对东坡先生在人际关系上的些许感受
1.苏东坡与章惇
苏东坡在哲宗登基后,章惇掌权的那段日子里被一再流放,可以说章惇是看不得苏轼有一星半点儿的好。稍微觉得苏轼适应了点流放地的生活,就又把他流放到更远的地方去。可是两人原本是好朋友啊,关系怎么会恶化到如此地步呢?
同榜成进士者有曾巩、苏辙、叶温叟、林旦、朱光庭、蒋之奇、邵迎、刁璹、苏舜举、张琥(后改名璪,与李定同治苏轼乌台诗狱,必欲置之死地以求富贵者,就是这个同年)、程筠、傅方元、邓文约、冯弋、家定国(眉山西社刘巨门下的同学)、吴子上、陈侗、莫君陈、蔡元道、蔡承禧、张师道、黄好古、单锡、李惇(李方叔之父)等。
苏轼和章惇是嘉佑二年(1057年)的同榜进士,古人是很看重同榜进士的,虽然之前很多人彼此都不认识,但有了这层关系后都会以“同年”相称。苏轼和章惇也就这样认识了彼此,但随后苏轼的母亲病逝,苏轼回家守孝,章惇因为觉得成绩不理想所以回家“复读”打算重考。
几年后苏轼在凤翔府做节度判官,章惇当时是商州令,两人一起担任考官这才又有了交集。当时两人的关系相处的应该很不错,与三五个好友一同到仙游潭游玩儿时,章惇邀请苏轼到对面的山壁上提字,可是苏轼看着架在山壁间的独木桥下深不见底的仙游潭,没敢去。章惇见苏轼不肯去,便自己踏桥而过,并在对岸的峭壁上写下“苏轼章惇来”。
他没有只写章惇来,而且还把苏轼的名字写在了前面。同去的好友三五人,他也之写了他们两人的名字,可见当时他是很看重和苏轼的关系的。待章惇写完到此一游从独木桥返回时,苏轼给予并非赞扬,而是“子厚他日必能杀”,感觉这更像是朋友间的一句玩笑,而冒着“生命危险”题字的章惇也并不以为意。
后来王安石变法,章惇受到重用而苏轼的仕途却颇为不顺,一路被贬从杭州到密州,从密州到徐州,再从徐州到湖州直到乌台诗案爆发。苏轼被御史台派人押解到汴梁。此时虽有不少老臣上书为苏轼求情,但主张处死苏轼的声音也是此起彼伏,在这紧急关头章惇仗义执言,与王珪展唇枪舌战,甚至不惜破口大骂,最终保下了苏轼的性命。
右相王珪(禹玉)于进见皇上时,忽言:“苏轼于陛下确有不臣之意。”神宗改容道:“卿何以知之?”王珪就举出轼作双桧诗内,有“根到九泉无曲处,此心惟有蛰龙知”句为证,对曰:“陛下飞龙在天,轼以为不知己,而求知于地下之蛰龙,非不臣而何?”神宗道:“诗人之词,安可如此论。彼自咏桧,何预朕事。”章惇在旁,接口疏解道:“龙者,非独人君,人臣俱可以言龙也。”神宗也说:“自古称龙者多矣,如荀氏八龙,孔明卧龙,岂人君也。”王珪语塞,退朝后,章惇诘问王珪道:“相公乃欲覆人家族吗?”珪曰:“这是舒亶说的。”章惇气愤得大嚷道:“舒亶的口水也可以吃的吗!”
章惇当然知道自己的这番言论搞不好会给自己也带来杀身之祸,但是为救了苏轼他还是说了,说当时两人是过命的交情也并不为过。
为此,苏轼在出狱之后特地写信给章惇表示感谢:
轼自得罪以来,不敢复与人事,虽骨肉至亲,未肯有一字往来。忽蒙赐书,存问甚厚,忧爱深切,感叹不可言也。恭闻拜命与议大政,士无贤不肖,所共庆快。然轼始见公长安,则语相识,云:“子厚奇伟绝世,自是一代异人。至于功名将相,乃其余事。”方是时,应轼者皆怃然。今日不独为足下喜朝之得人,亦自喜其言之不妄也。轼所以得罪,其过恶未易以一二数也。平时惟子厚与子由极口见戒,反覆甚苦……然异时相识,但过相称誉,以成吾过,一旦有患难,无复有相哀者。惟子厚平居遗我以药石,及困急又有以收恤之,真与世俗异矣。
被贬到黄州后,苏轼心情烦闷时他选择的诉苦对象还是章惇,而章惇也没有辜负苏轼的希望,他一方面送药送物,一方面让自己的儿子章援拜在苏轼门下。一个得势的大臣让自己的儿子拜罪臣为师,虽然这与苏轼的才名有关,但如非两人关系够铁也不会做出此种举动吧。同时章惇的这一做法也是为了安慰和鼓励苏轼失落的心。
那么从什么时候两人开始决裂的呢?也许苏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无意中惹恼了章惇。
高台后临朝后重用用熙宁、元丰时代的旧臣,对此章惇很是不满甚至当面顶撞太皇太后:“您住在大内深宫,怎么知道这五个人可用?”高太后心里理亏,只好撒谎说:这是大臣们举荐的。章惇内心冷笑一声,接着说:既然是大臣们举荐的,为什么不把举荐的大臣公布出来?
司马光被复用后,开始对王安石的变法内容实施全盘的否定和废除,作为留在中枢的变法派唯一成员章惇与司马光冲突不断。苏轼与两人的关系都很要好,于是从中调停,这才使得章惇对司马光客气了一些。此时苏轼的话,章惇还是能听进去的,可见两人的关系依旧不错。
这时候苏辙的一道奏折成为了苏轼与章惇关系决裂的导火索。
元祐元年(1086)闰二月十八日,初任右司谏的苏辙上《乞罢章惇知枢密院状》。苏辙在奏章中,指斥章惇在变更推行免疫法问题上,居心叵测,“巧加智数,力欲破坏”。明确地提出罢免章惇枢密院职的请求,“无使惇得行巧智,以害国事”。
这道奏折让章惇的处境越发艰难,同时也惹恼的章惇。在章惇看来,苏轼苏辙两兄弟亲如手足,苏辙上书必然会与苏轼商量,苏轼与这道奏折必然脱不开干系。好你个苏轼忘记了当初命悬一线之际是谁挺身而出为你求情?落难黄州的时候时谁送钱送物?现在我失势了你就让你弟弟上书踩我,打算拿我当垫脚石吗?(其实这有些冤枉苏轼了,苏辙的上书他并不知道)
章惇与苏轼的关系此时出现了隔阂,也许并非无法挽救,但是苏轼自己又上了一封奏折《缴进沈起词头状》彻底激怒了章惇。奏折中苏轼指控章惇附和王安石谋求边功,草菅人命。可针对奏折中的同一件事情苏轼明明曾经还称赞过章惇:“功名谁使连三捷”“近闻猛士收丹穴”。
苏轼一直看不惯战争,之前也屡次抨击过贪恋边功的行为。也许在苏轼看来,这只是沈起的案子让他想起来当年一直看不惯的事。但这在章惇眼里,无异于落井下石,在给自己补刀。而且苏轼可能忘了,但章惇一定还记得,同样的事情,苏轼之前还曾经夸赞过章惇。文中涉及章惇招降五溪边民之事,而这正是章惇仕途中颇为自得的功绩之一。而在此前,苏轼在诗中曾赞誉章惇此举“功名谁使连三捷”“近闻猛士收丹穴”。
这是为什么呢?是苏轼两面三刀吗?可能并非如此,虽然苏轼不赞同谋求边功的策略,但对章惇在执行这件事的做法及取得的成果还是认同的。他弹劾的是这件事,认同的是这个人。看似矛盾,其实也不矛盾。
后来章惇在徽宗继位这件事上又提出了反对派,导致被将至外放,苏轼又将心比心的给他写了一封信。在苏轼看来外放事件好事儿,他巴不得自己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他将心比心的站在自己的角度认为章惇应该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忽略了两人的政治抱负是不同的。于是这封出于好心的信却被章惇当成了嘲讽自己的信,至此章惇彻底将苏轼拉入黑名单。
苏轼虽然直到自己一直受到章惇的迫害,但是最后还是原谅了他。苏轼的胸怀真的是让人佩服不已,不知道章惇得知此事后会作何感想。
苏门四学士
苏门四学士即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张耒(lěi)四人合称。四人都出自苏轼门下,最先将此四人并称加以宣传即苏轼本人。他说:“如黄庭坚鲁直、晁补之无咎、秦观太虚、张耒文潜之流,皆世未之知,而轼独先知。”
能被苏轼认可可见这四个人在才华和人品上都是有令人称道的地方,不过这四个人并没有因此而得到什么实惠。苏轼受太后重用时,这四位并没有因此鸡犬升天,可当苏轼被贬黜时他们却一起吃了瓜捞。
苏轼虽然知道四人的人品和才会,但是在自己当权的时候并没有破格提拔,他并非没有那个权利,只是他不屑和不愿如此罢了。苏轼的骨子里还是向往田园生活的,所以将心比心的觉得四学士大抵也是如此想的。当苏轼遭到贬黜时,他的身边没有亲信有足够的话语权来替他出头,而他也没有能力保护这四位他公开宣布的苏门学士。
所以说东坡先生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四学士的人品也是经得住考验的,只是如吾辈凡夫俗子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是否也能坦然处之呢?这又让我不禁想到章惇与苏轼的决裂。当你有难的时候我挺身而出,当我面临困境的时候你大公无私,所以章惇这种凡人才会受不了吧。
虽然东坡先生得势时没怎么照顾老朋友,但是失势的时候还是有些老朋友冒着危险前来看望他,这也许便是先生的人格魅力所在吧。
这本书写得不仅是苏东坡的故事,也为读者展现了北宋从神宗、哲宗到徽宗是如何一步步在党争中衰落的。最初这些士大夫只是治国的理念不同,争的是治国之道,于是北宋的法变了又变,废了又废,搞了一波又一波的内耗。然后又找了徽宗这么个不靠谱的皇帝登基,再加上朝堂上下乌烟瘴气,曾布、蔡京当权投皇帝所好,整得徽宗的主业更像是艺术家,副业才是皇帝。
书中还有一个彩蛋:高俅和东坡先生居然还有交集。高俅曾经是苏轼府上的文职,经苏轼的推荐到太尉王诜府上任职。高俅有一手好字且还会写武艺,是个能力比较全面的下属。有一天,王诜派高俅到端王府送东西,巧遇赵佶在园中踢毬,高俅站在一旁观看,面露不以为然的神色,这让赵佶有些不爽,便叫高俅上场,二人对踢。结果高俅精湛的球技让赵佶大开眼界,赵佶大喜,便将高俅留在了身边。后来端王赵佶成了宋徽宗,高俅也跟着鸡犬升天得了势。
高俅很感激苏轼对自己的知遇之恩,在苏轼失势的时候给予了苏轼及家人资助和帮助。
哥布林读书编号:23-38T351
书名:《苏东坡新传》
作者:李一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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