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503病房，空无一人。
我缩在墙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如果我早点答应他跟他在一起，如果十一我没有离开，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我悔得肠子都青了。
这么好的一个人，我终究失去他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传来了脚步声。
“咦，你怎么在这里？”一道清脆的声音。
我抬头，一个年轻的小护士诧异地看着我。
“我......”嗓子火辣辣地疼，我指着床铺，声音沙哑：“他什么时候走的？”
小护士看了一下手表，“大概半个小时前。”
我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又流下来。
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我撑着墙壁缓缓站起来，垂着头，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个......太平间在哪里？”
“太平间？”小护士瞪圆了眼睛。
“或者殡仪馆？”
我也不知道会被送到哪里，可我只想再看看他，哪怕一眼也好。
“今天没有人送太平间啊，”小护士环顾了一圈房间，“你确定是这间的病人？叫什么名字？”
“黎少城。”我轻轻吐出那三个字，心被撕裂般地痛。
“黎少城？”小护士口中边念边翻着手中的册子，“他转到513了，刚转过去的。”
话落，我不敢置信地盯着她，“你再说一遍？他没......”
小护士用手指在册子上指着，“是呀，黎少城，没错，就是才转过去的。”
我踉跄着站在门口，正寻思往哪个方向走，这时，小护士适时出声：“直走，左拐，第二个房间就是。”
顾不上满脸泪痕，我扯出了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笑容，给她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
他还在，他没那个，马上就可以看见他了。
心中雀跃着劫后余生的欣喜，我脚步凌乱地朝513病房奔去。
门敞开着，我根本想不起来要敲门，就直接冲了进去。
然而，在看清房间里的人之后，我彻底呆怔了，心情瞬间从峰顶跌入谷底。
两张病床，靠窗的那张，一条腿缠着纱布高高地吊着，一只胳膊打着石膏夹板用纱布吊在脖子上。
斜躺在病床上的他和病床前正在给他喂饭的她，像两尊石化的雕像，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良久，黎少城回过神来，轻唤出声，“小西......”
安睿也回过神来，把碗放在小桌上，过来拉着我的手，笑着说：“你回来了。”
此时的我顾不上狼狈，眼前的黎少城和安睿让我更惊诧，他们居然？！
我指了指他俩。
安睿侧头看了一眼黎少城。
“我哥。”
“我妹。”
两人竟然异口同声说道。
哥哥妹妹？还有比这更烂俗的桥段么？不带这么恶心人的好吧？
看不出他们有任何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我。
“打扰了。”我抽出手，轻声说道，转身朝外走。
“小西......”安睿抓住我的手，“你误会了，这是我亲哥。”
我停下脚步，探究的目光在两个人的脸上穿梭。
安睿拉着我在床边的椅子上并排坐下，看着黎少城，“哥，你来说。”
黎少城那张俊脸没有被毁，他用那只正常的手抹了一把脸，扯了扯嘴角：“小西，我一直没跟你说过我的家庭，其实，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因为......它让我不堪。”
09
原本幸福的一家人，却毁于八年前爸爸生意场上的一次酒后乱性。
要强的妈妈无法忍受爸爸的背叛，不顾爸爸的苦苦哀求，毅然决然带着妹妹离开了那个家。
住校读高中的黎少城回到家时，家已经支离破碎了。
那时，他恨爸爸毁了这个家，也恨妈妈抛弃了他。
高中三年，他没有再回家，他拼命读书，考上了A大。
在大学里，他看了很多心里学方面的书籍，开始有意识的调整自己的情绪，学会慢慢放下，学会渐渐释怀。
自从妈妈和妹妹离开之后，黎少城再也没有见过，也没有联系过。
直到去年辩论赛前夕，黎少城遇到了安睿。
他没有想到，安睿也考上了A大，更没有想到安睿跟着妈妈日子过得很艰辛。
寒假时，黎少城跟着安睿回到了妈妈所在的城市，看着几年没见的妈妈早已失去了昔日美丽容颜，黎少城的心里很痛苦，以前的那些怨恨、那些愤怒在一瞬间消失了。
这么多年，跟妈妈和妹妹第一次过了一个祥和温馨的春节。
年后，他带着安睿去看爸爸。往日高大英俊的爸爸早已不再意气风发。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曾经做过的错事付出代价，爸爸悔恨的泪水让他再次选择了原谅。
面对缺失的亲情，他发誓要照顾好安睿，但安睿很乐观，她不希望在哥哥的光环下生活，她要靠自己。
校园里，她从不去找黎少城，也不让黎少城找她。
只是在微信上表达着相互的关心。
当她在辩论赛上发现黎少城看我的眼中有不一样的光时，意识到哥哥喜欢上了她的这个舍友。
她决定帮哥哥一把，所以才出现了每日在我耳边的碎碎念。
我和黎少城的交往，她始终是看在眼里的，她为哥哥欣慰，更为她喜欢的舍友感到高兴。
然而，她没想到，一向勇敢自信的我也会有患得患失脆弱的一面，她还没想好怎么帮我打开心结，我就逃离地无影无踪了。
那天，她告诉黎少城我的航班号后，黎少城着急忙慌地就要去机场追我，可结果在三环路上，一辆逆行的车辆疾驰而来，出租车司机猛打方向盘，撞在了路基上，坐在副驾驶上的黎少城就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黎少城描述的云淡风轻，我却听得惊心动魄。
我哽咽着，指了指他的腿，“为什么不告诉我？”
“哥哥不让我告诉你，怕你担心。”安睿垂下眼帘。
“小西，我能理解你之前的顾虑，”黎少城抿了抿唇角，轻声说，“我一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把我神话了，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其实，在面对你的时候，我也会患得患失，你的独立、你的优秀、你在我眼里始终是闪闪发光的存在。可是，我也害怕你看不见我的存在，害怕因为我的家庭而配不上你。”
此时，安睿静悄悄地起身退出了病房，给我和黎少城留出了单独的空间。
“小西，你可能不知道，男生也不是永远都坚强，也需要被呵护和照顾，面对优秀的女生，男生也会没有安全感。”黎少城手指摩挲着中指的指环，目光沉沉地望着我。
此刻，我的眼里全部都是黎少城，他凌乱的头发略长，但仍然遮盖不了他的英气，好看的眼睛黯然无光，颓败笼罩着他。
脑海里不断闪现出跟黎少城相处的点点滴滴，以及一个小时前以为失去他的那种后悔。
我和黎少城从陌生到熟悉，从刚开始的喜欢，喜欢他的风趣、他的气质、他的优秀，再升华到一定程度产生的爱情，我确信他爱我，而我也爱他。
10
良久，我才缓缓开口。
“黎少城，我这个人其实很执著，”我顿了顿，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当你二选一或者别无选择时，你都千万别选我，我不会做你的备选也不会做你的被迫选择，我只能做你的例外和偏爱。你明白吗？”
黎少城笑了，他眼睛里的光芒如雨后彩虹，耀眼夺目，熠熠生辉。
他盯着我，语气温和道：“没有备选也没有被迫选择，你永远是我的独一无二。”
“还有，”我深吸一口气，慢慢抬起手腕，将手覆上他的手背，“你已经为我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一步让我来走，好吗？”
黎少城反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温热干燥，手指修长，十指交握的那一瞬，竟然让人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小西，感谢老天爷把你送到我身边。”他低声喃喃，声音略显沙哑。
片刻，他示意我把床头柜上的背包递给他，拉开拉链，从包的内兜翻出一个深红的小盒子。
我的天，他不会就这样要求婚吧？这......这也太快了吧？
正在七想八想时，黎少城打开了盒子，拿出了一个银色的指环，“这跟我手上的是一对，那时害怕唐突吓跑你，现在终于可以戴在你的手上了。”
“你这算是求婚？”
他顿了一下，才牵起我的手，将指环套在我的中指上，“这不是求婚，这种时候求婚我是在道德绑架博取你同情，而且现在我还没有能力给你想要的。这个只是证明我也是有主的人了，终于可以公开了。”
后来，黎少城让我拍了张两只手戴着对戒交握的照片，在彼此的朋友圈公开了恋情，给足了双方安全感。
谈恋爱是爱情的初始，是甜蜜的美好的，是一起的未来美好的开端，过着平凡的生活，偶尔有一些浪漫、有一些烦恼、还有一些争吵，但更是彼此相濡以沫的日积月累。
摒弃了一切社团活动，每天乐此不疲地奔波于医院、学校之间，我和安睿交换着竭尽全力地照顾黎少城。
那时校园里疯传黎少城被撞得面目全非，实际上是他的一种说辞，只是不想无关紧要的人来打扰而已。
两个月后黎少城出院回到学校，隔三差五我帮着他进行复健，很快，他恢复了正常。
我陪着他在自习室学习，我们各做各的事情，一句话也不说，待在彼此身边也会感到很舒服。
有的时候状态很不好，画出的设计图几经修改都不满意，黎少城不会打击我，总是会宽慰一句“别着急，我们一起努力。”
对我不擅长的事情，他从来不勉强，比如游戏，他不会要求我去玩他喜欢但我却一窍不通的游戏。
但对于双方想做的事情，只要不是超范围的，都会无条件的支持。比如我也想考研，他会给足鼓励和支持。
我们都爱安睿，没有因为谈恋爱而忽视了对安睿的爱。周末去郊外野营，会带着安睿一起去看星星；小长假去泰山登顶，会带着安睿一起去看日出。
安睿常常取笑自己就是八百瓦的电灯泡，我说我给你介绍个更亮的电灯泡，结果这小妮子吓跑了，她现在一心扑在了事业上。
我们还一起去看了黎少城的爸爸和妈妈。他妈妈是个很有修养的女人，日子过得清淡，但仍然不失优雅。第一次见面，她把她戴的一个翡翠吊坠送给了我，她说这个四季豆是四季平安的意思，她希望我们三个人都能平平安安的。
他爸爸早就有了自己的家庭，但他仍然对黎少城和安睿感到愧疚，当年黎少城车祸住院虽然他爸爸没有来看他，但所有的费用开支都是他爸爸支付的，算是给孩子的一点弥补得到些宽慰吧。
黎少城也见了我的爸妈，他们都很喜欢他，特别是我妈，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都已经开始为我们张罗婚事了。
还有半年研究生毕业，我准备好要嫁给他啦。
——（完结）
（图片均来自网络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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