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外传之以师为父

西游外传之以师为父

【一】生而为猴

雷声轰隆隆的响着，雨哗啦啦的下。

这是一个平凡的一天，猴群们在树上嬉戏，快活极了。

老猴子眯着眼睛，愉悦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他是一只年迈的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猴子，他每天最快活的事，就是瞧着那些精力旺盛的小猴子们在树枝上荡啊荡...就像他年轻时的那样。

忽然，他顿住了，“那是什么？”

大雨中，一个小黑点像石头一样定在那里，老猴子定睛一看，哦，不，那也是一只猴子啊！

他蹲在树下，雨水顺着他的头流下，他额前的绒毛被打湿成一绺一绺的，正抱着膝头瑟瑟发抖。

老猴子忍不住走了过去，“你怎么自个儿在这儿，为什么不和他们玩？”老猴子指着那热闹的猴群。

那猴儿满脸的惊惶和无措，那清澈的眼睛里清晰的映射出老猴子那和蔼的影子，渴求的问:“我，我是什么？”

老猴子一惊 狐疑的看了看，又笑道:“你傻了不成，你看，我们有敏捷的长臂和细长的尾巴，我们都是猴子啊！”

“猴子？猴子？我是猴子！”

猴儿跟着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不放心的问:“既然我是猴子，为什么又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老猴子哈哈大笑，“你傻了不成，你是猴子，自然是猴子生的，你爸爸是猴子，你的祖祖辈辈都是猴子啊！”

【二】我欲成人

“大王，你在看什么？”

猴王被唤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你不必叫我大王。”

“那怎么成？”老猴子连摆摆手，“你带我们进了水帘洞就是我们的大王。”

猴王虚无的笑了笑。又转过头去，依然凝视着茫茫大山。

老猴子试探着问道:“大王，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快活，你在看什么？”

猴王眺望着，“我在看山的那一边。”

老猴子一惊:“你要离开我们这些子民了么？”

猴王叹了口气，“这座山我已经走遍了每一个角落。”

老猴子想说，我们不都是这么过得么，可是他忍住了，他淡淡说道:“如果那是你想做的，那你就去做吧。”

猴王霍然站起来，向往的看向远方，以致于他没有看见老猴子一寸一寸灰败的脸色。

“包子啊，包子，两文钱一个。”

“簪子啊，簪子，上好的簪子，官人给你的夫人带上一个吧。”

猴王激动的看着这一切，原来这就是山的另一面。真是热闹啊，比山里还要热闹。

“妖怪啊！”

一声尖叫划破天际。

人们惊慌失措的看着他，手忙脚乱的落荒而逃。

“唔，唔？”

猴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兽皮，恍然大悟，偷偷潜入一户人家偷了一件衣服。胡乱的套上学着人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进一家酒馆。

“你瞧那个人，吃饭竟然用手去抓啊。”

“是啊，是啊。”

猴王睨了眼身边的人，有样学样的拿起两根木棒。可是他怎么也制服不了这两根棒子，摇了摇，索性扔了出去。

“我说老兄，你也不必...”那人看他好笑，走过来拍在他肩头。

“妖怪啊，救命啊！”

猴王回过头来，周围的人怪叫一声，如潮水般的向外涌去。那个人连滚带爬的向外跑，堪堪撞倒一个凳子。猴王想要去扶他，那人凄厉的尖叫一声，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那副绝望凄惨的模样，吓了猴王一跳 他呆若木鸡的站在原地。

“他们为什么叫我妖怪？”猴王落寞的喃喃自语。满地狼藉，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就是他！”

“赶他出去！”

猴王抬起头，看着那些百姓去而复返，拿着木棍铁锹，气势汹汹的堵在门口。青壮年的男人护住身后的妇孺，老人搂着年幼的孩童，孩子憎恨厌恶的瞪着他，“妖怪，都该死！”

那些石子恶狠狠的砸在他身上，猴王迷惘的看着他们。

“他们说我是妖怪？他们说我该死？”

【三】大圣齐天

猴王回来了。

猴王灰溜溜的逃回水帘洞了。

可是没有人迎接他，连猴儿们最喜欢去树林他也去了，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最后他蹿上了花果山最高的地方，才看见他们都聚集到了一块。

“你们这是怎么了？”

“大王，老猴王他...死了。”最调皮的小猴儿如今泪水涟涟。

猴王愣在原地，重复道:“死了？”

老猴子就安静的躺在鲜花编织的竹筏上，他那总是温和的眼睛再也不曾睁开，他那宽厚的大掌也没了温度。

“死了？”猴王喃喃道。脸上一片冰凉，他伸出手，才发现他竟流了泪。

“我不要他死。”

猴王突然想到了他在叫做“人”的那里听说的菩提老祖，他是神仙，他能起死回生。

猴王又一次的离开了花果山。因为他要去找一个神仙，或者...成为一个神仙。

很久了，猴王不知道自己度过了多久。

他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他把自己最珍爱的兽皮——成为猴王那天，老猴子送给他的，据说是老猴王年轻时打赢的猛兽的皮毛，恭恭敬敬的放在地上，用他那脏兮兮的爪子擦了擦粘上的草屑。目光虔诚而希冀的看着他。

菩提老祖什么都没有说，只静静的越过他看向西天的方向，目光淡漠而冰冷。

良久，他点了点头，“从今以后，你叫行者，孙行者。”

“大圣，这是您要的生死簿。”阎王哈着腰双手奉上一卷本子。

齐天大圣看也不看，反手打翻在地，嚷着:“俺也看不懂这劳什子，你就告诉我，老猴王在哪？我要带他回去。”

“大圣，这可使不得，一切生死轮回，皆是命数，怎可起死回生，日月颠倒？”阎王见齐天大圣作势要打，连忙说道:“虽说老猴王已死，但让您见一见也不是不行。”说着阎王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镜。

齐天大圣伸手就夺，却见那镜子里滚出一个妙龄女子，正惊恐地看着他们。

齐天大圣一愣，阎王淡淡说道:“大圣，老猴王已死十八年了，这肉身早已烂了，不过他行善积德早已投生了人胎...只是已经不认得你了。”

齐天大圣楞楞的看着那瑟瑟发抖的女子，“不认识我了？”齐天大圣不由后退一步，手中的金箍棒碰的一声掉到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在一片死寂中，他眼里的光慢慢的熄灭了。很快，他厉声问道:“那她的寿命是多少？”

“我瞧瞧。”阎王翻开那簿子，“三十八岁，死于难产。”

唔，齐天大圣不悦的皱眉，“改！改成八十岁寿终正寝，儿孙满堂。”

阎王诺诺应声，不敢违背这个煞星，在生死簿上刷刷下笔。

“大圣？”齐天大圣无力的笑了笑。“我要和天地同寿，我不要这天欺压我，我不要这地践踏我。我更不要死，我要护住我的东西。”

“把花果山的生死簿给我烧掉。”齐天大圣转身坐在桌上，静静地看着那火光跳跃。他的身体隐在阴影里，那身崭新的金甲似乎也显得黯淡了。

【四】弼马温

“孙行者，我奉玉帝之命，来带你招安。”

“招安？”

“就是带你去做官。”

“做官？我不要做官，我在我的花果山陪着我的猴子猴孙多快活，为什么要去做那劳什子的官？”

“哎呦我的大圣，玉帝请你去做官，就是你的荣幸，你怎么能推辞？”

“玉帝请我来做官，干嘛让我感到荣幸？”太白金星急得满头大汗，“喂，老头儿，你干嘛唔我的嘴？”

齐天大圣噗嗤一笑，“好好好，我就去陪你这老头儿去玩玩。”

“玉帝怎么派你去招安？为何不派我去灭了这妖猴，虽说是个放马的小官，我也不愿意和这泼猴一列为官。”

“托塔天王火气太大，玉帝派我招安，就是念在这灵猴感召日月之精华修行不易，你又何必纠缠于此？”

“哼，我就是看不惯他无法无天。”

“错了，又错了，这灵猴绝不是肆意妄为之辈，只是可惜，他身为妖魔，却有人的情感，神仙的神通。这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不好了，弼马温又把那马放跑了，万马奔腾好不烦乱啊。”

太白金星连忙转身。

“大圣，大圣，你怎么又把马放跑了？”

看着太白金星气喘吁吁，孙行者懒洋洋的掀起眼皮，“你们这些神仙真是奇怪，好端端的马干嘛要驹着它们？不如我放它们快活快活。”

“大圣，不能这样啊大圣。”太白金星话音刚落，就听一声冷笑。

“大圣？我怎么没看见？我只看见了一个放马的小官儿...弼马温！”

“你说什么？放马的又如何了？”齐天大圣跳了起来，揪住哮天犬胸前的软甲。

“你是一个专门放马的小官，我是二郎神的哮天犬！你这妖猴还不过来认罪？”

齐天大圣放开他，嗤笑，“你是一只狗，我是一只猴，看在二郎神的面上我不揍你。”

哮天犬脸色爆红，恶狠狠的瞪着他，突然化身为犬作势要咬。

太白金星一个拂尘扫过，淡淡道:“哮天犬，你出来太久了。”

哮天犬走后，太白金星叹了口气，“大圣，这里不是花果山你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唉，我真不该招你上来，你真不适合在天庭。”

齐天大圣掏出金箍棒放在手心变大变小，对太白金星的话如耳边风。

良久，他把金箍棒又变到金针大小，塞回耳朵里，道:“你真啰嗦。”那话，虽然无比嫌弃，但那眼里却是奇异的温和。

【五】吾终成佛

五百年似乎很短，他被压在这座山下。但压住他的绝不是这山。

“你就是那个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么？”

他抬起头，是个文弱的和尚。

他眨了眨眼，眼睛有一瞬间的酸涩。

“我就是那个曾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

和尚一笑，“那就对了，我一会儿把你放出去，你拜我为师陪我去西天取经。”

齐天大圣点头，平静的看着他，这样很好，我需要你，你需要我，我们在一起。

“哦，对了，从今以后你的法号就是悟空。”

孙悟空点了点头，“从今以后我孙行者也是孙悟空。”

“孙悟空，你护送唐僧西天取经一路上斩妖除魔功不可没，今封你为斗战胜佛。”

庄严的声音回荡在这西天上，伴着若隐若现的佛乐，无比祥和神圣。

“请听封。”

孙悟空站的笔直，昂起头目光直视如来佛祖。

如来端坐在九瓣重莲之上，俯视着他，目光平静而包容。

“请听封。”

唔，唔？孙悟空竟怔了一下，而后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

佛光在他脑后升起，石猴、猴王、猴妖，然后他有了一个有名有姓的名字孙行者。再到后来的齐天大圣、弼马温、孙悟空，到最后的斗战胜佛。孙悟空目光平淡，缓缓走到自己的佛位上，也许与那些金刚罗汉泯然一致了。

西游外传之以师为父

题外话

也许这不是个好结局，但这是我心目中的结局。

孙悟空是孤独的，他不是猴子，他不是人，猴子不容他，人族排斥他，神仙也耻笑他，他欲反天，因为天欺压他，他欲叛地，因为地不容他，他无父无母无恩师，天地人生间，茕茕孑立尔。这天虽大却无容身之处，这地虽广却无一处是家。

借题发挥之作，若有不符之处，请一笑置之。

行者，永无终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