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数千年历史面貌的恢宏演变,信手拈来,叙述一个砾石的真实故事,权当茶余饭后消遣之、聊以增一笑耳。
我是砾石,来自巍然的山脉,来自遥远而无考的远古。在很久很久以前,我是山岳的一部分,自从那次沧海桑田的巨变,我与我的同胞们,纷纷脱离了山的主体,滚落到人世间的边边角角。
从那天巨变后,我的那些同类们,有的成为建筑的路基石,寤寐忍受着被千万人踩踏,承载着超重的负荷。有的被送进烈火中熔炼,碾化成白色的粉末,再被零零碎碎地搅拌成泥。
我与一部分兄弟姐妹却被江河淹湮,使我沉没在江底,达数千年之久。那永不停歇的川流呵!让我原先庞大且棱角分明的身躯,时时刻刻没有稍停,日日消瘦在时空的流淌中。我被溶磨得圆润而无角、从魁梧而变为瘦小、再也没有自我的个性、早已忘却往昔的是是非非。
自从脱离家乡的山脉,我与同命相连的患兄难弟们,相互磨蹭在川流声中,相煎在污浊的水底,滚游了万里路,磨瘦了千斤躯。数千年后,我们或圆或润,那千奇百怪的外形,纷纷记刻了我们曾经的沧桑。
历经数千年的水磨石蹭,我脱变为圆滑瘦小的砾石,磨尽了曾经的虚胖与棱棱的锋角,并露出了圆而少怒的无为之相,成为了随波逐流、任浪推滚的圆润之砾石。
我默然静静地躺在乱石滩上,任由秦国的风飘逸,任由唐代的雨淅沥。只为等待千年一遇的奇缘,等待人们真正对我的认识与赏析。
记不清那是哪年曾经的月华,仍在诉说着往昔的风花雪月的故事。理不明那是哪年飘过的涛声,仍在吟诵着前朝的旧事。唉!我心说,过去的已成往昔,再度提及伤感的曾经已失去任何意义,何必纠结在难以自拔的回忆中。若说回忆,数千年江底的磨难,谁能感之!
乱石滩上,秋雨又飘摇,淅沥着昨日的恩恩怨怨,流淌着难以止歇的泪水。雨水斜飘过我的身躯,令我同感它的辛酸。我关切地劝慰它放下曾经的恩怨,却又招来秋风的怒吼。我默然无语,任由风雨再飘摇。
我很渺小,无力助它们释怀远古的旧怨。我只得无聊地甄别哪阵风是从汉朝飘来,哪阵雨夹带着唐宋诗人的泪水。我苦苦煎熬着时光流逝,只为千年等一回,等待缘分的光临。不为入相出将,不为补天显英才,只为有缘的你心中有我,只为在灯火阑珊处,有你的回眸一笑。
我是砾石,既渺小且默默无闻。我很庆幸没有像我的同类一样,被熔炼成灰或成为被践踏的基石。只是可惜的是,与我一同在江底翻滚的兄弟姐妹,再也分不清谁是谁的同胞,我们都变得面目全非,变得谁都不认识谁,变得失去了真实的自我。
秋冬的季节,我在乱石滩上,寻寻觅觅左顾右盼,只想再见曾经与我一起沉江滚流的倩影。那些数千年前远古的模糊记忆,或许蕴涵在凉凉的晨露里、飘荡在习习的晚风中,那些曾经的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或许谁也不愿再次伤痛的追忆。
我是砾石,虽然体积不大,但我保留了身体里最最坚硬的精华,若我从高空被抛出,仍可把地球磕出一个坑洼,并发出震耳发聩的声响。若我显现出天然的艺术色彩,亦可引来众目的回眸。
我是曾经的顽石,或许亦是当下的通灵宝玉。
晚成 文
二零一七年八月十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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