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6 路灯下面

高中时写过好几篇微小说，现在看来已是不忍直视，青涩幼稚，有些完全是《读者》风格，挑来拣去仅留下这一篇，算是一个有关情窦初开的故事吧。

路灯下，她一只手端着一本五线谱的乐谱集，另一只手有节奏地上下挥动着。走近，能听到她在轻轻的哼唱，间或会停下来——由于这里没有台阶之类的东西，她只好站着，一手拿书、一手挥拍。这样，唱完一页时就得停下来——用挥拍的那只手翻一下乐谱。之后，继续哼唱。或许，天气凉了些，加上晚间有丝丝夜风，她的声音沙沙的，并且她总是用很高的音调哼唱，每个音符都悬在半空，大有摇摇欲坠之感。尽管哼唱的都是一些简单的练习曲，听来竟觉有些凄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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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灯的光有些昏黄，女孩便将乐谱举得老高。伴着乐曲的节奏，加上挥拍那只手不停地一上一下地牵动，女孩那坠满长发的清秀的脑袋也跟着有节奏地一点一点…… 这一切都借助着昏黄的灯光映在女孩脚下整齐的跑道线上，黑黝黝的纤纤细手、晃动的脑袋、飘逸的长发伴随婀娜的身影，简直似一章巨型乐谱。国为夜做它的背景，而显出隐隐凄凉。

“你唱的真好听！”忽地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傻傻的小伙子，女孩显然吓了一跳，放下挥动的手：

“噢！没有，不过我会唱好听的，不久以后。我有信心！”

“真的，你唱得确实很好听！”

“谢谢！”

“你要报考音乐学院么？”

“不，我只是喜欢，唱歌的时候我会很幸福！”

“我也喜欢音乐，自学一点乐器。”

这时女孩发现男孩手里握着一把口琴：“啊，每天早晨在宿舍楼后面吹口琴的就是你吧？”

“你猜对了！”

“你吹得很棒！我宿舍的同学都夸你呢！”

“谢谢！”

“这么说，你懂得很多音乐知识喽？”

“没有，不过——跟你一样，不久之后我会掌握的。”

“那么，你可不可以……”女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来不言语了，顿了片刻：

“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嗳，我看你一手挥拍一手翻乐谱很费劲，你干嘛不买个谱架呢？”女孩早已扬长而去，没有回头，只留下那披着长发的背影，一晃一晃的，轻盈又有些虚幻，少顷便也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之中。

女孩是三年级的，每晚都会到路灯下面练习视唱。男孩二年级，很早便发现女孩的习惯，于是又翻出来多时不动原本也不太喜欢的口琴，每天早上到宿舍楼后面练习，居然越练越起劲，如今也算得上真正喜欢音乐了。

女孩是那种你听说过的品学皆优的学生，与众不同的是她居然没有近视，长得眉清目秀、身材修长，有一头长发，有时会梳起双马尾搭在肩前，样子讨人喜爱。然而女孩似乎并不十分受同学们欢迎，可能因为她平时太过严肃了，几乎从来不主动跟男同学说话，终日捧着一本怪模样的书（音乐或哲学之类），时间一久，她变得越来越孤僻，大家也不会找她攀谈了。对于这些，没人知道女孩是怎么想的，人的思想就是这样难以琢磨，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她对自己的孤僻并不十分心安理得。

男孩是学校里唯一对女孩倾心已久的人，或许因为他也是个孤僻的人，或许因为他根本不了解她。搭讪之前他曾几次借故从她身旁走过，但她从未发现过他。这一天，他终于鼓起勇气同她说话，没想到她也奇迹般地一次说了这么多——大概是自上高中以来连续说话最多的一次罢。男孩用自已的伙食费买了一个谱架，一下晚自习便提着它跑到路灯下面，想给女孩一个惊喜。他站在那幻想着女孩拿到礼物时欣喜的表情，幻想着女孩面对谱架双手挥拍唱出悠扬的曲调……

然而这一次女孩没有出现。

第二晚，男孩又捧着谱架等在那里，女孩还是没有出现。

第三晚，男孩没有带谱架，只身从路灯旁走过，女孩仍旧不在，但路灯的铁杆上贴了一张纸条：“我是个忧郁的人，不要理我！”男孩只好失望的走开了，那天晚上他把谱架拆了，改做了两把衣架……

一个月后的某一天晚上，路灯下，女孩一只手端着一本五线谱的乐曲集，另一只好有节奏的挥动着。走近，能听见她在轻轻地哼唱，间或会停下来。她哼唱像是那种复杂歌剧女高音，旋律精准、节奏沉稳得当、音色纯正饱满，歌声中似乎总是透出一丝丝隐隐地凄凉。一个手拿口琴的男孩从她身边走过，静静地听了片刻，最后默默走开了，她毫无察觉。

……

——高中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