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陈森是小学五年级,那时候,这个有点好看的城里来的学生在讲台上大大方方地作自我介绍,显得与格外我们不一样,我望着他那个样子,心里不由地想:这人肯定不属于这里。然后这人被老师安排在第一排,那本来是一个学习极好的同学的位置。我们忍不住好奇,同时又觉得有点气愤,凭什么城里来的待遇就样?下课后一些同学聚在一起决定孤立这个城里来的,给他点颜色看看。只是这次“行动”没有持续两节课,午休时大家伙就凑在”城里人“旁边问东问西,像是查户口似的,恨不得把人家祖宗挖出来。这小孩也是好脾气,一一地回答我们。就这样经过一个中午,他多了几个亲戚,我们多了一个长得又好看,性格也挺好的同学。那也是我对他的初次认识。
后来期中考试,这个城里小孩把四年的第一名挤了下去,班上同学无一不惊讶,“这城里来的还是个学霸呢,”然后下课和他玩耍的人多了,放学跟他一起回家的人多了,甚至连私下里小女生谈论他的次数也多了。有一次自习课,班上突然骚动起来,后面一群人讨论着谁对谁有意思,谁又要和谁告白了云云。突然一人大声喊:
“阿森,你喜不喜欢元元啊?”
班上顿时一阵哄笑,我转头看去,只见元元枕着一只手趴在课桌上,另一只手扯着她站着大声喊叫的同桌的袖子,急急地往下拽。我又马上回过头看前面的陈森,他回过头,声音冷淡,
“我女朋友在以前学校等我回去。”
然后,回答他的便是一阵哭声。他却是再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回过头又弄自己的去了。我就那么盯着他的后脑勺,心想:“成绩好的学生怎么能这么小就谈恋爱呢?”或许是我盯得太久,他又一回头,我们两个的视线顿时交汇。我心虚又无措,只得僵硬一笑。他也没说什么,马上又转过头。可我不知道怎么了,还是盯着人家后脑勺,于是,一节课我们俩对视了好几回。自那之后,我对他的后脑勺有种莫名的执着,有事没事就喜欢盯着看。
经过一段时间后,我确认陈森果然与我们不一样。他敢在上课的时候让老师别挡着黑板,也敢大声地说老师有错误,还自己当小老师给我们上课,我那时候是从心里佩服他。当然佩服是现在才定义出来的,那时候就觉得是欢喜。因着这份“欢喜”,我有一次放学后特地在他后面走,然后我就发现,他家在去我家的必经之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多了点莫名其妙的欣喜。盯着他看的次数变多了,连着关于他的消息也变多了。就像你偶然发现了一个新事物,然后和这事物有关的许多信息都会接二连三地,以各种方式让你注意到。巧合而巧妙。 就一天,他的一个小亲戚跟我聊天,自然而然的就提到了他,他的小亲戚告诉我,陈森只有妈妈,这里是他妈妈老家,他转学回来是因为他外婆生病了。听完我觉得陈森好可怜,对他的关注也就越来越多。
由于是我盯着陈森后脑勺次数的增多,不可避免地,他转过头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于是,班上就有了传言:陈森总是转头看某人,肯定是对某人有意思。这个某人,自然就是指的我了。陈森估计是不在意,也没做什么回应。而我,忘记了这小孩说的“我女朋友在等我回去“的话,居然羞涩又自恋地觉得那人是真的对我有意思。有了这样的想法后,我又发现了许多证明他欢喜我的蛛丝马迹。比如,今天他在我没盯着他后脑勺的时候看我了、今天他居然坐在我的椅子上、这几天上学路上他都走在我后面、今天他叫我了,他知道我的名字……我几乎把和我们两个有联系的巧合都解释成了:“陈森对我有意思”。
五年级第一学期我就这样在惊奇又欣喜的感觉中过去了。
第二学期开学,我没见着陈森。突然有一天,班上有人喊:“阿森在教室外面”,我顺着声音看过去,陈森就站在那里,安静地听着同学说话,我看着他,他却没注意到我。没过多久,有个女人来寻他,他跟着离开了。我有点难过,都没有跟他告别。“他本来就不是这里的,本来就是会走的。”我心里想着。他离开后没几天,有同学说加上他QQ了,问我们要不要也加一加,我心里是想的,却始终张不了口。后来慢慢的,班上提起他的人少了,我想起他的次数似乎也在变少。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小学毕业了。我考上了城里更好的初中,拿着通知书的那一刻,那个快要被淡忘的名字冒了出来,我心里隐隐约约有一个念头:“或许我可以再遇见陈森”。现在想想也是奇怪,我对那人为什么会有种执着,以我现在的想法,我对陈森不过是感到新奇,毕竟他是那时候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同龄人,可能这就是幼稚的欢喜吧。
上了初中后,我见过陈森很多次,他的样子几乎没有改变,个子应该也只是长了一点点。他总是穿着县一中的校服走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小吃巷子,偶尔还能看见他停在小摊前买吃的。我跟他有正面相对,也对视过很多次,更多的时候,我还是只是远远的看着他的后脑勺,嗯,后脑勺也没有变。但无论怎么样,我都不敢上去和他搭话,他好像已经不认识我了,我总不能上去跟他说:“你还记得我不?我就是那个在你转学期间老师盯着你后脑勺看还跟你传过‘绯闻’的那个谁。”万一人家理都不理那我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我的理智让我做不出那样的事。(对是理智,不是害羞或者其他)我还是在心里期望着那天突然想起我,然后遇到我的时候走过来跟我说:
“你是那个谁吧,我认识你,你还记得我吧?”
然后我们可以互加一下QQ,在周末的时候聊聊天,说一说近况或者回忆一下当初我老是盯着他看时他的感受。当然,这些期望都没有实现,他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有一天我和旁边一个关系好的同学聊天,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喜欢”,然后我跟她说起了陈森,其实我跟他之间也没什么特别的事,甚至话都没有讲过几句,但那时我却觉得这人是我时期的最特别的回忆。同学听完很惊讶,说她有个小学同学也叫陈森,然后给我看了他们小学的毕业照,指着照片上的那谁问我是不是。可不就是嘛,你看看,世界真是小,我跟陈森还真是有缘分。同学接着问我要不要陈森的联系方式,她说她可以帮我去找,我说算了,人家可能已经不记得的我了,没这个必要了,只是我还是会和这位同学聊着关于陈森的话题,又或者说,是我向她打听陈森转回他们学校后的事。初三时,学校从城区搬到了郊区,我就没再见过陈森了。有时候周末不上课的时候我会邀着几个好友去城区,然后以想念以前学校
门口的炒米粉的名义,去那里转一转,希望不经意间会遇上某人。甚至在中考时,我也在一中来我们学校考试的队伍里找寻着那个我熟悉的后脑勺。
中考我考的不错,顺利的去了县里最好的高中,也就是陈森所在的县一中。我在兴奋之余期待着再次见到陈森。
我们高中把班级分成了两个层次——实验班和普通班。成绩不是特别优秀的我自然只能在普通班了,至于陈森,他在实验班的一班,成绩是顶好的,我总能在月考榜的第一竖排看见他的名字。我离他总是很远。
因为在同一所学校又同处一个楼层,我见到他的机会很多。他经常和其他三个人一起出现,他们两男两女,看起来自信又和谐。我更没有要上去和他搭话的想法了。高二文理分班,我进了文科实验班二班,陈森还是在实验班一班,他学的是理科。经常和他一起的那个男同学和我一个班,他还是我的初中同学,果然这县城太小了。于是我总能看见陈森在我们教室前的走廊等人,有时候从他面前经过,明明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我,我却觉得莫名的紧张,唉,没出息啊。我有时候会听见那位男同学提到陈森,说他如何优秀,如何厉害。我从不上去搭话,也不会再去无意或刻意去打听,那份莫名的欢喜,默默留在心底就好。偶尔在被男同学表达好感时,我会笑着说自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被追问是谁时,我只是笑而不答,说好这份欢喜只留在心里的。
高三生活紧张而压抑,我对陈森的幻想渐渐被磨灭,遇见他的次数也变少了,只有在月考完放榜的时候才会想起他。终于高考完了。高考完的当晚班上组织一起去吃个饭,巧合的是,理科一班在我们隔壁包间,两个班不知怎么的混在一起了,我又看见陈森了,他和他们喝着酒,开着玩笑,笑容刺眼。吃完饭又有人提议一起去唱歌,我没去。回去的路上有男生发微信给我,说高中一直对我很有好感,但从今天起就不喜欢我了,希望我能上个好大学,以后都能好好的。我回复说谢谢,然后想着自己要不要去和陈森也同样表达一下,至少让他知道一下:有一个女孩子,从小学时就很认真关注你。这个想法在心里留下了种子,在我鼓起勇气去询问陈森的联系方式时,初中的那位好友给我发来了一张截图,我点开一看,是她和陈森的聊天纪录:
“你还记得XXX这个女孩子不?算是你小学同学。”
“???”
“你那时候转学的学校的同学啊?”
“不记得了”
看完我心里堵的慌,明明是意料中的事。我好半天才回复她:
“无所谓了,都过去了.”
我难受了好几天,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堵,我暗自安慰自己:很正常了,那么长时间了,我也没有告诉过他,没什么好难过的。
年少的时候我那么认真的想着一个人,幻想着和他的无数种可能,可是那个人自始自终都未曾注意过我,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尽管这是理所当然,可我还是止不住难过。这场欢喜啊,最终是无疾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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