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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2
陈却
李嫂还爱着李涛,从见到这个新“李涛”,我就这么想。
从李记出去之后,我跟周寒分道扬镳,走了二十多步之后,我转过身,看着周寒的背影。
她比以前更瘦了,轻盈的卷发已经及腰,她穿着米色风衣,高跟鞋把她本来细长的腿拉的更好看,周寒,你跟以前真是不一样了。
我就这么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
我突然想起来,在昨晚梦里她也是这样,消失在雪地里。只不过那时候,她转过身的背影,带着清汤挂面的直发,咖色的呢大衣,白色的毛靴子。她平常在学校的时候会把头发扎起来,她特地有心机地去理发店烫了内扣,扎起来的时候发尾微微的鼓起来,显得特别可爱。
当年的 我喜欢看周寒穿校服,第一次见她的时候,白色的校服衬衫乖巧地贴合在她身上,黑色校裙刚到大腿中间,把腰身曲线衬得小巧好看,她肯定让她妈给衣服动了手脚。
我看别的女生穿着校服就好像套着她爸的衬衣一样整个肩膀宽大的不像话,黑裙子长得刚刚好露出那两条短小粗壮的萝卜一样的小腿儿,也不知道缝个松紧,快要拖到了脚腕上,你想想看,简直就像保守的中世纪老太太。 一群这样的中世纪老太太蜂拥着走过去,中间夹着一个周寒,那是什么感觉,我那时候就在想,周寒你他妈是天上下来的吧。
当然周寒不是校花,哪儿能所有小说女主角都是校花啊,那会儿学校里喜欢我的女生,还是有不少美女的。
可是为什么我就中意周寒呢,我也没法儿跟你说出个所以然,但周寒就是跟她们不一样,我跟她在一起之前就这么觉得,我跟她在一起之后,一样这么觉得。
周寒喜欢我的方式跟其他女生不一样,一点儿不矫揉造作,没有早餐没有糖没有玫瑰花没有情书。
那天历史课,我收到一张纸条,同桌小声地跟我说是周寒传来的,我看了看,上面写着: 陈却,你要是喜欢我,就点头,我们就在一块儿,不喜欢我,就摇头,那你得跟我做朋友。
我警戒地看看在座位间晃荡着的历史老师,他正讲着自己年轻时候丰功伟绩,他讲课的时候就喜欢跑题。于是我看着周寒的眼睛,点了点头。
历史老师突然说:“同学们你们看,陈却同学点头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江东同学能理解当时老师为什么那么做,好。”然后自顾自地鼓了掌。
全班同学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看到周寒笑了,爽朗的笑了,我也就开心了,也跟着她一块儿笑。
那会儿的周寒,一直会这种爽朗的,干净的笑,不是说她后来就笑得不干净了,只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让她的笑容再也没有我第一眼见她的那种韵味,或者说,她再也不会那么笑了。
我去酒吧呆了一下午,晚上回到家,打开手机,三十多条未接来电,全部来自段瓖,还有近十条短信。
“陈却,什么意思?” “什么叫你碰到周寒了,她不是出国了吗?” “陈却,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不是你第一次放我鸽子了。” “陈却你怎么能这样,就因为她,你让我等你这么久么?” “又是她,每次都是她!陈却你也太过分了,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请你回短信好吗。” “陈却你爱过我吗?” “陈却...别去找她好吗”
我深吸了一口气,给段瓖回了短信:“抱歉,白天关机了。我好困,先睡了。”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困,真想问问白天自己怎么就能横下心来,告诉段瓖自己碰到周寒了呢。
过了一会,手机又响了,是段瓖的回信: 陈却,对不起,我白天有点失控了。你知道是因为我太爱你了,我一听见周寒这两个字就发抖,我可能是想多了,你们老同学之间叙叙旧没什么的。你妈今天又来跟我妈商量咱俩婚礼日期场地的事情了,最近教堂酒店都爆满了,队排的挺长的,不过我妈有熟人,最多等两个月咱俩这宴就能办了。这下宝宝就能安心生下来了。行了,你睡吧,明天再说。晚安。
啧啧,你看看,段瓖多厉害。不到两百字的短信,完美无缺,编辑地天衣无缝,一字一句运用得当,正中要害。
其实那时候我不是没仔细看短信,我很想给她回,不段瓖,我从没爱过你。
*江如痕
我知道,很多人盼着我死。
早上起晚了,洗了把脸我就出门了。
我走的匆忙,匆忙中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跟我走吧”。
我停住了呼吸,睁大眼睛环顾四周,企图寻找声音的来源,我看到了周寒,我以为我看错了,直到我看到她对面的陈却。
“跟我走吧”陈却这么说的时候,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着他们俩一块儿十指相扣着跑了。
我继续着前面赶着去上班的匆忙的脚步。
然后,在一个高台上停下来。我坐上去,点了支烟。
唉,这破地方,也真小。
我想起周寒她妈说过的一句话“这个城市啊,就是把不该搁一块儿的人硬是搁一块儿了,让他们相遇,然后犯错误。”我吐了口烟,笑了笑,说得真他妈有道理。
周寒她妈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她总能明白我在想什么,即使是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她陪我度过了我的整个童年和青少年时期,她在我的人生里是一个能充当我父母的角色。
哦,忘了说,我从小就没见过我亲爸亲妈,他们在我出生后一年就死了。之所以我没用“去世”而是用“死”,是因为我压根儿不需要小心翼翼的处理这两个词儿的区别。我没必要尊重他们,我根本没见过他们,而且他们之所以能死,是因为他们当时是在把我送去福利院的路上出的车祸。那时候他们吸毒,没钱养我,就决定在毒品和我之间选择了更重要的那个。你要是硬说什么至少他们给了我生命这种装模作样的话,那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感谢他们带我到这个世界上。我当初跟我嫂子这么说的时候,她扇了我一巴掌跟我说“那你怎么不去死啊?”是啊,我为什么不死呢。
其实我试过,差点就死了,可是没成功,后来我就没去试了,因为从那时候我发现,我对一切未知的事物有着绝对的潜意识的恐惧。我是讨厌这糟糕的世界、人生。但我又畏惧死亡。多可笑啊。 这种我自己都觉得矛盾的想法,只有周寒她妈能理解我。
其实我一直想问周寒她妈,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呢。即使在我让她女儿度过了那么生不如死的几年之后。
一支烟很快抽完了,我把它在我坐着的高台上按灭了,跳下来,往回家的方向走着。
第一天上班就已经迟到快三个小时了,不如不去。明天就跟领导说,今天在家发烧昏过去了。
那时候在北京打工,早把这种事情练的驾轻就熟,即使有再多的突发状况再刁蛮无理的上司,我照样可以搬出清新脱俗又正中下怀的理由来请假。
去北京是在我高中毕业之后,我拿着自己工作多年的积蓄去了买了火车票,在北京租了个地下室的小房间,做过酒吧驻唱,当过服务员,做过柜台销售,苟延残喘地活了五年。
那五年里,我跟过各种各样的男人,有钱的,没钱的,混蛋的,人穷志远的,没有一段恋情超过三个月,全部以我的消失结束。
我说的消失,就是跟他们彻底断了联系,在我玩腻了的时候,或者在我发现自己差点就要爱上他们的时候,消失地彻彻底底。
因为我不能允许我自己爱上任何人,再不允许。也许是因为周寒,也许是陈却,也许是因为那个遥远寒冷的北方城市,我对爱情这两个字,阴影太大了,所以我不能让这两个字再跟我的人生沾上一点儿关系。直到我碰到了宋玉。
那是第五年,当时我在一个咖啡厅做服务生。
那天我正在前台算账,突然看到角落里有一个男孩一直在看我,知道我发现了他,他慌张地转过头去,手里的咖啡不小心撒了满桌。我笑了笑走过去,收拾了桌子,问他要还点儿什么
他结巴地说,不不,不要了,起身就要走。我在后面说:“诶!”
“干嘛?”他害羞地转过来,脸上浅浅得红了。
我发现他还挺好看的,阳光大男孩形象,一八九的大个儿,阳光下脸上的绒毛泛着光。
“你还没买单呢。”我说。
他一下子脸更红了,窘迫地在桌子上放了两百块钱,匆忙地抛下一句“不用找了”急急忙忙地出了店门。
“就一杯拿铁,哪儿那么贵啊。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浪费。”我自言自语地数了数,一杯拿铁49,我把多余的151揣进了自己口袋。
第二次见他,那会儿店要关门儿了。他慌慌张张地进了店门儿,一看椅子都架了上来,说了句:“呦,打烊儿了啊。”宋玉讲话很有特色,他总能在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给各种字眼带上儿化音。
我说是啊打烊了。他说可是他还想喝咖啡呢。
我说:“没事儿啊,你要想喝,我陪你。对面儿超市罐儿装的雀巢二十四小时都有。” 他傻呵呵地挠了挠头,笑着说:“嘿嘿,那也行。”
最后我们也没买雀巢,买了一打百威,坐在那附近一个广场的长椅上,聊到很晚。
我说我都23了,他说不信,后来我拿出我身份证儿给他看,他就盯着我身份证儿看了好久,说:“真好看,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长的这么好看的女孩儿。”
然后又乐儿呵地说,没事没事,女大三,抱金砖嘛。他今年十九,刚大一,我拍了他的脑袋说,我大你四岁好吗,你傻呀。
后来他跟我说他全家都在北京,问我的时候,我跟他说我没家人。然后他就静静地看着我,然后抱住我说让我以后把他当成家人就行了。要不是他眼泪掉到我肩膀上,我还不知道他哭了。
到了半夜,他说他这会儿回去进不了宿舍,我就把他带到我的地下室去了。
来北京这五年,我是第一次带人来我的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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