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种理想化的关系,分析师和来访者通过一系列的专业设置将沟通建立在一种相对纯净,边界清晰的氛围内,以确保分析关系不同 与日常纷扰的人际互动并对来访者产生疗愈的推动力。那么,问题来了,在这样看似主次分明的架构中,分析的主体是谁?是咨询师还是来访者?客体是谁,谁在被分析?或者说,分析什么与心理相关的内容?如何分析,过程是怎么样的? 深入这些问题,你会发现,心理分析和中国传统文化的相像与相应。
脱胎于佛洛依德经典的精神分析方法的现代心理分析,已经越来越淡化分析师的权威和经验值,更加关注人本取向的人际互动。分析的主体并不是咨询师,也不完全是来访者,而是咨询师和来访者共同建立的工作同盟,是两人意识和无意识相互交织的共同参与。就像一曲双人舞,表面看有带领者和被带领者,被带引者跟随带引者的话,舞会跳得漂亮流畅;然而,带领者的脚步受制于被带领者意愿,状态与潜力;甚至也受制于本人的状态与带引的能力,在意识与无意识错综而有序的状态中,寻求最合适的曲调,步伐与行进路线。
作为分析过程中的主体体验,精微之处,常常让人想起佛教里“入流亡所”这四个字。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两年前,在温哥华打禅七的时候听法师开示《楞言经》,这四个字似突降的甘泉,一下渗透到心理,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入,是佛教中的专用名词,六入,代表眼,耳,鼻,舌,身,意识与外界接触的过程。在分析中,分析师主动的全然进入,放下我执,我念以及我知,以“不知道”的状态全然投入来访者身心情感体验,神入他/她的意识与无意识之流,“为无为”地感知并安其不安,才能静待两人生命能量的交织互感而自然而然地转化成外在的言语,将工作向前推动。
流,是宇宙之声,内在之声,时间之流,是反闻闻自性的过程。流可以入却无处可驻。大到宇宙星辰,小到花草蝼蚁无一不在持续的变化中。这也是佛法所说的无常,苦空。人的喜怒哀乐,思维方式,身心感受,也是不断发展的生命之流。在分析过程中,治疗师和来访者在某一个点进入,静待痛苦的流淌,看到被封锁的无意识能量,允许它的存在,释放它对生命的束博,进而产生转化的力量。进入了恨,才能释放爱;看到最深的绝望,才能升起真实不虚的希望。看到情结,才能打开身心能量;进入原型意像并听从它的指导,才能整合人格,朝向自性化。
入流,是有意识地,无我地进入,暂留于无数瞬间,是等待,也是转化。分析师经常鼓励来访者在“痛苦中呆一会”。便是放下对于痛苦的压抑和回避,带着勇气去体验和穿越。
亡,是使消亡,放下,是解构,是不执着。亡,可以是一种主动的追求,也可以是入流之后自然而然地达成。
所,是指六入的对象。如看到的景象,听到的声音,感受到的快乐痛苦以及内在思想对外在刺激加工后的意识,理念,价值观等。观世音菩萨在修耳根圆通的时候,是听海潮连绵而不留驻成片,纯然接受,不带评判。
亡所,是体会万法空性,不驻留。在分析中是分析师不被来访者暂时的,表面的症状和困扰所迷惑,由安其不安,到安之所安,乃至安之若素。对于来访者来说,是打破思维的局限,解开被情结郁结的心理能量,打破功能不良的刻板面具,整合阴影,化解内在冲突。来访者面对自己的痛苦,不否认,不逃避,看着它在意识中的扰动,在情绪中的流露,在身体中的流转,于是便有了穿越的过程和超越的可能。
我个人对入流亡所的体会,还有另外一层。那就是全然地当下,全然地此时此地。我的分析师 Corwin扩充了这一感悟:当能所双亡,便没有了能看的我和所看的月,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有每一个现在的节点,于是时间线变得模糊,当下延展到整个时空,瞬间的驻留就是瞬间的永恒。当生命中充满了许许多多全然的当下,便拥有了许多 永恒,而这,将大大降低死亡焦虑,缓解心理问题。很多来访者的问题洽洽是无法全然投入生活,在对过去的执妄和未来的焦虑中进退维谷,失却当下的体验。若分析可以使来访者全然地活在当下,即使达不到佛家入流亡所的全然境界,也可以使幸福感大大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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