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帆齐微课
雅文是我小学时的最好的朋友。
正如她的名字那样,她是个非常文静的女孩,讲话慢慢地,声音很轻柔,不像我总是乍乍呼呼的,我很少见她发脾气,她有着小孩子少有的稳重。
一
我们本来关系没有那么亲密,因为她家在村子后面,而我家在前面。在村里往往住在一起的小伙伴是玩的最好的。后来她父亲在我家旁边买了一处旧房子,她的奶奶就搬了过来。她家里又生了两个弟弟,照顾不过来,便让她过来跟奶奶做个伴。所以从小学二年级起我们就成了邻居。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真是不习惯雅文的慢性子,我是个急性子。时间长了,才发现我们的共同点越来越多。
我们都喜欢看书,如果有本书在手里,我们俩可以静静地坐上半天。我们俩都喜欢写日记,似乎每天都有写不完的奇思妙想和各种小心思。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儿,我们两个人的成绩都很不错,稳坐前三名的位置。
就这样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经常形影不离,甚至有同学调侃说我们像双胞胎一样。其实哪里像双胞胎呀,我总是扎个马尾辫,我妈从来不让我留长,她认为洗头很麻烦。而雅文却有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那是她奶奶给她梳的,很是让我羡慕。
后来,我们都去了镇上的中学。虽然分在了不同的班,但是不妨碍我们的友谊。我们常常一起讨论题目,一起分享秘密,当然也会谈谈理想。我们说好了考同一个高中,然后一定要考上大学,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为了这个梦想我们一起努力着,小小年纪的我们都以为只要努力就会实现的。
网图禁删二
但是现实却比我们想象的要残酷。
中考结束,我在家人的强迫下报了一中,而雅文考上了四中。这两个学校都是大学升学率很高的学校,这对于我们来说都是好消息。但是不能在一个学校,还是让我们惆怅了好久,原本以为这就是最坏的消息了。
可是有一天,雅文却哭着来告诉我,她父亲不让她上高中了,还说女孩子读那么多的书没用,反正早晚都要嫁人的,还不如把机会留给弟弟们。他父亲一向是重男轻女的,这个我早就知道,只是没有想到会严重到这种程度,自己的女儿考上了这么好的高中,都可以拦着不让去上。
我气不过,拉着痛哭的雅文去找她父亲理论,可是毕竟是人小言微,她父亲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只当作是一个孩子的无知狂言,便把我轰出了家门,把雅文拉回了家。让我以后再也不要去找雅文了。
不仅如此,后来他父亲还用他的言论劝说我父亲,觉得我父亲很傻,花那么多冤枉钱让一个女孩子去读书。父亲生气地回敬他:“男孩女孩都一样,谁有本事就供谁。”便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欢而散。
我感激我父母的开明,也为雅文而难过。
整个暑假我都没有见到雅文,每次去找她,都吃了闭门羹。那个时候家里都没有电话,近在咫尺却别无他法。我一边准备着开学的事情,一边盼着雅文的父亲能够改变主意。我天真的以为雅文的父亲会看在女儿学习那么好的份上,给她一个上学的机会。
网图禁删直到高中开学前一天,我才见到雅文。
是雅文主动来找的我,我看到曾经那个眼里有光的女孩子好像变了一个人,脸上没有多少血色,眼神暗淡。我不知道该说怎样的话才能安慰到她,只好拉着她的手沉默不语。她交给我两个东西。一个是她的录取通知书,“这个就放在你这里吧,我看着伤心。我爸还很想把它给撕掉,你帮我保管着。至少曾经我也努力过。”她苦笑着说。
“还有这个眼镜,我现在也用不着了,书都不读了,还带个眼睛,白让人家笑话。送给你吧,我知道你的眼睛早就开始近视了,但是你怕给家里增添负担,就一直半眯着眼睛看东西。傻子,那样眼睛会看坏掉的,能戴的话你就戴吧。”她总是这样细心。
我一面感动于她对我的好,一面又恨铁不成钢地埋怨着她:“你就是因为太善良,太老实了,什么都替别人着想,不知道为自己争取一下。”
雅文转身看了看床上我整理的上学的东西,缓缓地开口说:“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我拗不过我爸,从小在家里他都是说一不二的。我已经看开了,这就是我的命!“她的口气仿佛是看透了世事沧桑的老人,”我真羡慕你有个开明的爸爸。别难过了,替我好好学,将来考上大学,也跟我说说外面的世界。”
网图禁删后来,我去上学了,雅文也被他爸爸带到外地打工去了,那个时候到外地打工的人并不多,但是雅文的父亲是做小买卖的,经常在外地跑,就把雅文也带了出去。村里曾有人感叹说雅文的父亲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按理说眼界会更宽一些,不知为何会如此的重男轻女,如此死脑筋。
几年之后雅文的两个弟弟也考上了高中,那高中没有雅文考得好,他父亲二话没说就让他门去读了。后来也都考上了大学,但均复读了,大弟还复读了两年,如果他们再努力一点儿,这复读的三年也就可以让姐姐把高中读完了。不知道这两个弟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个也有着上学梦,学习那么好的姐姐。
网图禁删三
高中三年我都没有见过雅文,去她家里问过,也没有人愿意给我她的联系方式。我难以想象她是怎么熬过那一段时间的。
一晃就六年过去了,大四那年寒假回家,听说雅文家在我们家前面建了新房子,全都搬过来了,我要去找雅文,母亲说:“雅文已经嫁人了,嫁给了城郊一户做买卖的人家,是她父亲托人介绍的,男方家境殷实,在市场里有门头,现在已经生了孩子,你去找她也玩不到一起去了”。
我不信母亲的话,即使这么多年没见,我相信我们之间的情谊不会变的。
那天很巧,我去的时候雅文正好回娘家。她正在逗弄怀里一岁多的孩子,剪了利落的短发,因为生了孩子的缘故,比以前胖了一些,不再是记忆中那个梳着麻花辫,清瘦的小姑娘。看到我来,她先是一怔,马上满面笑容地说道:“大学生来了,好久不见了,快请坐!”
我们寒暄了几句,却找不出话来了,以前我们俩在一起那可是无话不说的。我逗着她怀里的孩子,说着孩子可爱,她便跟我讲养孩子的种种,说道兴起时还会哈哈大笑,也许是这几年在社会上的历练,她的性格爽朗了很多,说话语速似乎也变快了,倒是我变得文静和拘谨起来,对于孩子,除了夸奖可爱,我实在找不到可以回应的话。
我问她现在还会读书和写日记吗?她像看外星人一样看我,继而哈哈大笑:“哪还有那个闲情逸致啊,忙里忙外地没有闲着的时候”。
她又问我大学里的近况,我跟她说在忙着写毕业论文,她茫然地问我论文是什么,我竟发现一时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解释,因为在大学里我从来没有跟周边的人解释过“论文”这两个字。我正在想着怎么跟她说,小孩子突然哭起来,她忙着去哄孩子,让我再坐会儿,我哪里还坐的住,赶紧起身告辞。
网图禁删果真像母亲说的那样,我们已经玩不到一起去了。我还想问一问她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过得好不好,我还想跟她讲讲外面的世界。可是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
现在,我们的联系基本上在朋友圈。这么多年了,她早已有她的人生,我也开始我的旅程,只要彼此安好就行了。我不知道如果她能够有机会读书,她是否过得比现在幸福?也许精神上会更富足。
只是人生没有如果,大家都买的单程票,我们曾经相互陪伴着走过一段旅程,但是终究还是各自奔向了属于自己的站点。
写在最后:
雅文是我的好友,我亲历了她的辍学,只是因为父亲的一个决定,便彻底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现在想想,中途辍学这种现象在当时我们那儿并不鲜见。那个时候,供一个孩子读书对于靠出大力挣钱的家庭来说,的确是不小的负担,而女孩子往往就成了那个辍学去打工的人。跟我同龄的女孩子能够有机会读到大学的并不多。我小学同学里面只有两个女孩子上了大学,而初中班级60多个人,只有四五个读大学的。只希望现在我们那个地方,新一代的父母已经足够珍视和尊重女孩,给他们平等的受教育机会,不要再出现更多的雅文。
网图禁删齐帆齐第4期28天写作成长营(20),3021字,累计33760字(第三周主题打卡2,回忆我的小学同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