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掇生命的碎片

拾掇生命的碎片

很久以前，至少对于我现在短暂的生命来说是很久以前，那时看了毕淑敏的一篇散文，选在教材里面，改过名字，叫《拾掇生命的碎片》，把我带入过对生命的哀戚感中。我后来在哪里都找不到原文，有了一种无法重塑哀戚的可惜。

祖祖死于二十年前我的生日，二十年前的记忆粉碎成末，唯记得人影幢幢和一片白茫茫，那个平时佝偻身躯背着我的人死去了，我那时不知道他去了那里，尚不懂死别的意义。他似乎被许多人送别，从此化为了泥土里坚硬的一部分，春天樱花开了，我抓过一把，撒在他的坟头。过年清明，总要去那坟头拜上几拜，他从那个佝偻着生活逐渐不能自理的老人，成为了在天的神明，他的生命碎成了后人们堂屋里的信仰，我每每从那纸钱燃烧跳跃出的火苗里拾掇。

卢老师死于三年前，突发性脑溢血，我在梦里听到手机铃声，挂断后又宁愿是在梦里，他矮小肥胖，有一丝虚伪，那是客观的外在。他被抬进了冰棺里，吊唁的人从外进屋绕行冰棺一圈再出去，他面容依旧肥胖，双眼紧闭宛若睡得正熟，所有的悲哀都被冰棺挡在外面，哭声横行，倘若人真有灵魂，他一定是在坐在门口，挡住所有来叨扰的人说快出去，他不过是睡着了。但他的确是死去了，他不会每天早上六点五十出现在学校，不会总带着哈哈的笑告诉同学们：“我卢三也就是个初中文凭，一样教了二十年书。”他的女儿，也是我的同学，我们班上无忧无虑的“小不点”，在正月末尾寒冷快要退场的时候，在死亡突袭而来携带的撕裂般的成长里，在这一场生命的破碎中，必然地消失了。

大三开学的时候，偶遇班里男生在KTV聚会，男生寝室的小伙子们唱着歌，气氛弥漫着沉重，室友在旁与我耳语，那个出去当兵的男生宿舍六号床，自杀了，死于昨天，或者前天。他才出去参军，疑似抑郁症，半年都没熬过去。于是谈论开始，那个男生似乎很幽默，但仔细想想他基本没有什么笑容，那个男生似乎很合群，又仔细想想他在人群中总是默默的吃，默默的玩手机。那个男生似乎昨天还在倒数第二排的课桌坐着上课，而彼时他的确已将生命燃烧至灰烬，一生存在的痕迹都装进了一个盒子里，而我们在身后努力探寻，他生命的碎片散落在各个似是而非的角落里。

走在黑夜里，有光的时候，光散成了生命的碎片，与友同游时，头顶灵动着的花散成了生命的碎片，独处将眠又惊醒时，惶恐悲哀与罪恶的情绪散成了生命的碎片。

爱恨，生死，长相思。

终其一生，时光散成碎片，碎片里走马飞花，全是一生中珍贵的密藏，生而常忧，死而长别，生死之间，总是一场遗失与拾掇的挣扎，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