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日。
深夜和清晨的雨有点猛烈,淋湿了窗台上的一盆绿化,它很久前就病恹恹于死亡边缘,被服务单位淘汰,沦为遗弃的对象,我私自把它带回家,浇了回水,放在窗台外用不锈钢围成的晒衣框里。窗台朝南,阳光充裕,不曾想它非但很快活过来,还一度郁郁着翠绿蓬勃过。
可是现在它的状况又很不好了,叶子发黄,弱不经风的样子,我不晓得它是缺水缺肥还是阳光太多太少,温度或其他什么原因,它在遮雨的阳台晾衣框里有些时日了,我甚少想起,好像只给它浇过两三回水,若不是雨大,它淋不到雨,它饥渴冷暖都和我有一段距离,我很有呵护的想法,又无从着手。
换盆?换土?追肥?由得它去吧,或许是我想多了,凭这一场雨,就足够让它恢复元气。
早晨,慢煮一碗米汤,煎一个鸭蛋,就着一块红方,气定神闲坐定,感官喜欢滋味颜色的享受,不知胃是怎样想的?或许一碗热乎的米汤,才是它所喜欢的盛宴。
再熟悉不过的麦地,抽穗,整齐的芒刺直指晴空,等到它成熟变成金黄,会变得锋利脆弱,接触到皮肤奇痒难耐,所以有成语云如芒在背,我站在麦地边缘,想起海子那句诗,我则站在你痛苦质问的中心,被你灼伤。
海子死了有三十年了吧?那个任性的孩子,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麦子还青涩,就割倒,成茅草。
我断定,海子后来很少去麦地,记忆中的麦地有了些变化,他感知到了温度,其实,麦芒,是紧密的刺痛。
一朵烟花盛开,在麦地正中,燃烧过后的灰烬落在田地里,最后的最后会变成肥料,一小块食物,色泽诱人,骗过嘴巴,等待着,最终变成肥料。
那片麦地,享受了足够的肥料,接近成熟,作为一个失地农民,我知道收获时的痒。
我想起那些麦芒,隐隐刺痛了,我的童年。
真正的生活不止是麦芒,五月二日,母亲觅得半篮马兰头,沸水里滚过,滤干水份切碎,用菜油翻炒,加了些糖,颜市传统做法要有豆干丁,沒上菜场买,但并不影响美味。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着王二浜,用棕榈叶捕一盆螺丝,逮几尾野生小鲫鱼,更意外地上午三个人花了些时间,捉到三斤野生河虾,美味啊,个头大的爆炒,小虾米贴两斤面粉,四个鸡蛋,几根小葱,油中煎成金黄,这道面拖虾(颜市方言)也是颜市传统下酒菜。
新挑的竹笋,糖腌西红柿,还有没吃完的油氽窜条,和母亲一起把酒酙满,乡野的味道,用颜市话来说,叫小鲜鲜。
还有几棵青菜,我们用来煮饭,加入些猪油,这大铁锅做出来的菜饭非常香,也是传统的乡村吃食,城里人可不是想吃就能吃到的。
中午雷阵雨,伴着雨声,这王二浜更静了。
真正的生活,除了麦芒是野花野草,必须要有口腹之欲,吃,是永恒的主题。
你在麦地边缘,麦芒刺痛,那片盛开的柔美。
李庸笑得有点讨好,露着积满黄黑烟渍的牙齿,让人怀疑他是否有刷牙的习惯,“这螺丝刚刚早上在芦直塘里捉的,很新鲜,你多吃点!”
尹桃花在颜市城里面住的久了,习惯了精致吃食,其实在小时候在桃花渡是吃惯这些乡土小菜的,比如母亲用辣椒、生姜、桔子皮拌饭做的米团,还有回龙溪桃溪里盛产泥鳅,到尹叔家的小作坊买个五毛钱豆腐,做份泥鳅钻豆腐,那个鲜美,可惜颜市很少有泥锹,这菜基本吃不到,就象桃花渡很少见螺蛳一样。
这份螺蛳里还有一条小黄鳝,煮成碗黑乎乎的菜,汤水却清爽,面上飘着几朵黄色的油花,两爿姜片金黄,很诱人,尹桃花本来很少吃螺丝,李庸这样热情,而她刚好有拉近他距离的意思,便笑盈盈地拿起竹筷,夹起一颗大的嘬了一囗,那螺丝煮的透了,很好吸,顿时满囗的鲜味,胃囗大开,连连夸奖,把李庸乐的就差手舞足蹈起来。
一些场景,若与吃食联系起来,会更容易记得真切。
那么那棵被忽略的树呢?颜市人称之为发财树,它有个好听的学名,七叶莲,我不知它怎么和莲联系上的?
后来它被扔在楼梯间的鞋柜之上,不闻不问;后来竟然发现它枯黄的对片不见了,深色地翠绿,叶片里拥挤着生命的力道,似乎要挤出叶面放声欢呼。
我能品尝出食物的滋味,但我,真的读不懂一棵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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