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热,盛夏来临,出门就是一片五颜六色的遮阳伞。在西北城市里,只要是夏季晴天,没有风的日子,那绝对是一幅美妙绝伦的图画。尤其站在高处看,下面都是一些移动的“小蘑菇”,比看街上的美女还要养眼。
若是遇见雨天,心情有些空落落的。带着一些异样的愁绪,撑着一把伞,在城市里东游西逛,漫无目标地闲逛,寻找一些从前的影子。
现在科技发达,物产丰富,雨伞的种类繁多,各式各样,看得人们眼花缭乱。我家里也有很多把雨伞,大部分都是人家作为礼品送给我的,其中有几把还是我比较中意的。我喜欢黑色的,稍微大一点重一点的,拿在手里有质感。
我的车里长期放着一把红色的雨伞,以备不时之需。家里有一把黑色的大雨伞,已经用了两三年,质量很好,每到下雨的时候,举着它出去围着城市转一圈,心里就会变得舒服起来。举着它,既能让我看到许多城市雨中的景致,又能让我想起从前那段岁月。这个时候,它的使命已经不是为我遮风挡雨了,我想,应该是陪伴更为贴切。
小时候家里生活条件不好,所有用具都很可怜和寒酸。唯独家里的黑色油纸伞,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当我明白它对于我这样家庭的重要性时,就开始盼望了。我盼望着夏天的到来,盼望着来一场不大不小的雨,那样就可以在这把被人羡慕的伞下,趾高气昂地在有人没人的泥泞小路上来回走动。
这把黑色油纸伞,是母亲从老家带到这里的。棕色的伞杆,手柄套着一个黑色的橡胶把手,弧度最下端由于长期磨损,把橡胶磨掉了,已经露出了木质的颜色。伞骨是竹木的,特别重,特别大,小时候我在雨中总是拿不稳,东倒西歪的样子,让父母亲笑我。
印象最深的一次,还是我没有上学的时候。那时候我的身体特别弱,动不动就生病。有一次又发烧了,烧得我都说起胡话了。本来母亲是想等上班的父亲回来再带我去医院看病,可看我那个样子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母亲看了看天气,咬了咬牙,使劲把我背起来,一只手护着我,另一只手抓起雨伞,朝着医院走去。
从我家到医院没有多远,如果换在平时,我可能会蹦蹦跳跳地就走到了。可那时候我是没法走的,整个人都是昏昏沉沉的。去的时候也还算容易,母亲只是歇了两气儿就到了。
到了医院,值班的医生都熟悉我了。在七岁之前,我是医院的常客,只要感冒,肯定会引发肺炎。稍微检查检查,还是老样子,打针吃药,观察一会儿,眼见烧就退了,也不用住院,开了一些药就可以回家了。
从医院出来,天上下起了大雨,是那种倾盆大雨。母亲背着我,只是犹豫了一下就打开雨伞,冲进了滂沱大雨中。这时候我已经缓过来一点了,感觉母亲背着我特别不方便,她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护着趴在她背上的我,走几步就要往上颠颠,怕我掉下去。
雨实在太大了,我能感觉到身材矮小的母亲背着我在雨中非常的吃力。于是就跟母亲商量,说我可以下来走,不用母亲背着了。母亲说不行,你刚刚好点,别再被雨淋了,万一再厉害了,还得去医院,妈能背动你,你就老老实实趴着吧!
我不死心,一再请求母亲把我放下来,母亲始终没有同意让我自己走。后来在一棵大树下避雨,我又跟母亲说,一会儿自己走。母亲想了想,说:“你刚刚发烧好一点儿,没有力气,还是妈背着你,但是可以让你给妈打伞,这样妈背你的时候两只手都能使上劲。”
我再没有说话,看着雨已经小了许多,就想一个人冲进雨里。母亲似乎看出来我的意思,替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红着眼说了两个字:“听话!”就这样我把油纸伞的伞柄靠在母亲的肩膀后面,母亲背着我走回了家。
多年以后,在一个雨夜里我开车送患有急性胆囊炎的母亲去医院。到了医院停车场,我没有搀扶母亲下车,而是不顾她的反对,冒着大雨,坚持把母亲背进急诊室。住进病房后,母亲缓过来点,笑着说我是傻儿子,明明可以走,还有医用推车,偏偏费力气。
我嘿嘿笑着,跟母亲说起了三十多年前我发烧那次,那场倾盆大雨,还有那柄黑色的油纸伞。我们都笑着,但是眼里都有了泪光。
那把黑色的油纸伞早就坏了,其他伞面伞骨都被我扔掉,只留下伞柄,因为我看着那种材料非常好,怀疑是名贵木料,所以一直珍藏着。任凭关系再好的朋友管我讨要也不肯撒手。
如今,黑色油纸伞没有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母亲也离开我四年了,只剩下我一个人,撑着一把崭新的黑色雨伞,在大雨滂沱的陌生城市,漫无目的地游走。
我想念那把老式的油纸伞,更想念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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