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弥渡,最爱每日的晚间散步。
背对大山,沿着唯一的大路往下走,轻快的脚步里,山边居民的生活自然铺展开来。
他们、他们的田地、他们的妻子、孩子、他们的狗、他们浇地的水瓢,他们的长把锄头,还有他们结地鼓胀胀的蚕豆角、开得芯绿瓣儿白的豌豆花、他们整齐堆架水渠上的深褐色烟杆、他们长得蓬松、绿得任性的大束茴香和他们毫无顾忌垒在路边小山似的粪堆……他们看得见、看不见的生活,都在眼里、脑里一点点抽象成形,像一幅正在描摹着色的图画。
一路向下,所见并非皆为美景,三月春风未渡的荒草仍顽强地散布四野,尽现自然原本的样子。该是这样,不必处处美好,真切生动便是。
依山而下的层层梯田,生命力旺盛地孕育着各种作物。风中轻摆的金黄色油菜花似牵着裙角曳步起舞的少女;起伏的麦浪里每一根精致的麦芒都竭力反射着即将西坠的金色夕阳,不错过任何一个让自己美丽的时刻;远远的一倾碧色里,两株桃树错落遥望,绽得你深我浅的两树桃花儿,憋着的劲儿可算是使出来了,憋红了粉嘟嘟、红团团的张张小脸儿。
远远地,还是那柔亮的金色里,年轻的妈妈放下手里的活,双手掬起盘坐田间玩泥的孩儿,倒放膝头,看不清面容,听不真话音,可仅那轮廓已是眼里能容下的最美风景;岔着腿坐于地间拿着小农具刨蒜的农人专注谨慎又熟练的样子,极像一名手术台上的外科医生;拆除的老屋仍留一半,等着续盖新的房子,挖机翻起的红色泥土,崭新湿润,等待重建;额前绷着宽布带用脖颈擎着竹篓的彝族老妈妈,穿着红花绿缎的民族服装,躬身缓步向上,迎着落日,向山的方向归家,或许这高饱和的艳丽色彩恰是为了中和生活中的平淡粗粝吧。
大山环抱下的贫困听来似乎是常态,不富裕的生活留下的也不尽是痛苦。艰难的生活里疲于生计的父母,无法被照顾的孩子,像路边地里的野草自生自长、恣意繁茂。托付给爷奶的、寄于父叔篱下的,小小年纪或到整个少年时期,都持续品尝着生活的各番不易,最敏感的年纪却饱受冷眼的滋味,生活的智慧早早地在心底里扎了根,也愈发晓得该要争取的和要珍惜的,终了,两代、三代的亲情也不曾厘疏半分。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在这里,语言是听不大得懂的,交流,时有障碍,但实际听不懂语言,也无妨。愿意的,自会有办法交流,用你听得懂的、用一个善意的眼神、用一个亲切的微笑、一个真挚的举动,这便足够了。
喜欢下坡时风一般的轻快,喜欢身体跟不上脚步的感觉,风会吹开所有的碎发,吹出一张干净透彻的素靥,风会吹走所有的烦扰,吹出一抹嘴角最明媚的微笑。
暂时失忆,忘掉一切,只要这美好的,在路上的感觉,还有耳边轻悄悄的风,让她告诉你更多,关于这里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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