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记住一个人只需要用一秒钟,忘记一个人却要用一辈子。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才发现人的大脑容量有限,很多人在我们念念不忘间被忘记了,记得他的名字,却再怎么也想不起他的容貌。而我们自己是不是也会渐渐被遗忘呢?上大学时,我曾经问过她“如果有一天我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你能记住我多久,一年,两年,十年?又或者更长,又或者更长?”藤没有回答,就默默说我傻。
时间的残酷总是在于它一去不返,没有如果,只作曾经。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她,她躺在那个病床上,鼻子上接着氧气,监护仪上的呼吸频率显示30左右,她睡着了,有点喘,一只眼睛盖着纱布,另一只眼睛有点外凸。长期的激素让她整个人有点发福,皮肤白皙,没有任何一点血色,像一张白纸一般。那次去看她是很突然的,突然得让自己有些急躁,那会怀孕七个多月,突然就觉得自己该去看她,中午十一点多的动车,一个多小时到龙岩,然后转私家车一个小时到她的床旁,站了五分钟。那五分钟显得格外漫长,让我们明白了什么是无助,什么是无能为力,我不敢叫醒她,害怕自己会哭出声,害怕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可怜的人儿,曾经是如此乖巧懂事,如此地爱美丽,如此好强。一个多月后就传来她离开人世的消息,我没有哭,只是有种怅然若失,有点想感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许离开对于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在那个世界她才会有光明,才可以开始她的新的征程,只是在那之后的很多个夜晚我还会想起她,或许她还在我念念不忘的时间里。藤,在你的世界里,是否还会有伤痛,是否也如我一样对你念念不忘呢?
藤,是我的大学同学,跟我一样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有个哥哥有个妹妹,唯一与我不同的是她爸爸给她找了个后妈。藤成绩优异,从入学的成绩就知道,她入学时以一本的成绩进的我们专业,后来当了生活委员,每学期成绩都是上游,拿国家奖学金,只可惜天妒英才,大学毕业前一年,下实习前长期鼻塞,刚开始只以为是感冒,后来久治不愈,竟连眼睛也有点肿了,做了CT和取病理检查,才发现是鼻咽部恶性肿瘤,经过化疗,病情还算稳定。临近毕业,有两条路,一条是保送研究生,导师也不错;另一条可以放弃从医,当个老师轻松度日。她选了其一,可惜研究生毕业,癌症转移,视神经受压迫,不仅视力受影响,病情进展迅速,虽努力救治,但仍难逃厄运。一个生命就在这大好年华不免让人惋惜。但是面对她人生最后的日子,我又在想或许早一日离去或许是早一日远离苦海。
我是个不善于主动关心人的人,我工作后忙于自己的事,直到有一日从别人那里听说了她癌症转移的消息。我是拿着手机按了她的号码,然后又不敢播出去,千想万想要怎么安慰她,怎么规劝她,又想想自己该不该打这电话。电话打通后,我怒斥她不够意思,实则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怎么去询问才能知道她的病情,才能知道她的需求,才能让她更有希望地面对她的人生。不过我不是过来人,也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当初知道她得癌症时我已默默流下眼泪,而对于她呢?我不知道她的心情,但是我想知道她的心情,却不知道怎么样问出口才能不让她伤心。就这样跟她扯了很久很久,她还跟我说抱歉,她不想让人担心,更不想给人添麻烦。我跟她说你这样做不是陷我们于不义嘛?而如今你又是怎么生活的?
之后见过她三回,一次是她回福州化疗,我们还一起去看她,那会她的眼睛一侧视力应该几乎为零,另一侧还能隐约看得见,我们依然嬉皮笑脸的谈着,还能玩得起猜猜看我是谁,听声音辩人。我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是隐藏了多少装的若无其事,只是就算有事了,满尽悲凉,抱头痛哭又如何。我想最能把一切看得云淡风轻的应该是时间吧,它看着多少悲欢离合,生死别离啊,相对于时间的永恒,我们是如此的不值一提。第二次,是她说她想我们了,那一次去看她,她已皮肤白皙,双眼失明,一个人住在阁楼里,我们去了,还是在小炒店里,但是吃个饭后她就说累了,还是姐妹们送她上楼,我不愿上去,我听她描述过那个阁楼,我觉得还是有些残忍,一个人的禁闭。同学们送她到楼上,下来的时候一个个眼泪汪汪,我不敢去看看这样一个地方里倒数生命何其残忍。最后一次我站在病床前,五分钟不到时间,何其漫长。我想问她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但终究也不忍问出口,我想鼓舞她,但又何尝不知道那终究还是安慰彼此,我还是选择默默离开,或许现在的她连说话都会觉得喘。
后来她走了,我没有去参加她的葬礼,已接近临产的日子。只是这一次我没有哭,只是脑袋里无数次的回想我和她的对话。
也总想起之前我们的对话。
“你有没有后悔自己读研究生,当初我不是劝你找份休闲的工作,说不定早就结婚生子了,或许这癌症就不会转移了”。
“或许,一半一半吧,结婚生子是没想过,总不能祸害别人吧,更何况他是我喜欢的人。只是可以不那么累,或许会过得轻松些”。
“关于家庭,你失望过吗?是否一度担心没有了你,没人照顾你的父亲?其实我告诉你,照顾好自己比什么都重要,这地球没了谁都照转。”
“是啊,我以前也一度地担心,可是现在我又能做什么,不拖累已经是最好的了。我们都是单亲家庭,都不容易,从小独立,只不过你比我好点,比较容易把话说出口,而我却总是要装作很懂事,有时挺羡慕你。”
“藤,我好难过,我可能错过了最爱我的人。我该忘记他,可是我做不到,好难过。你相信爱情嘛?现在的他还对你那么好真是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只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再去要求那么多,考虑那么多了,现在的我已经折腾不起了。”
想起那句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在最后的生命里,她被禁锢在那个小阁楼里,虽说人生自由不被限制,但她却被她那被疾病夺取的双眼和有限的体力所禁锢,最后的旅程到底也是痛苦的,是对生的渴望,还是对死的渴望,我已无力问出口。只是知道她是坚强的,哪怕明白她仍努力表现得坚强。
藤,你现在在哪?这世上真的还有其他异度空间?你还会想我嘛?时间真的很快,我家嘟嘟已经两岁五个月了,而我这为娘似乎穷尽了自己的一生一样没有更好的可以教给她了,你说我们活了那么多年又究竟学会了什么呢?生命真的如此珍贵,还是你只是更早地完成这一生的劫难呢?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但他仍然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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