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大个

01

看到街上那些靠翻垃圾筒，找寻烂水果，拾别人丢弃吃食为生的人，我便想到了傻大个。

02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日的早晨。我和丽相邀出门买菜，吃早餐。

在一家生意火爆的小吃店前，我要了一碗细汤粉加鸡蛋，丽的则是稀饭加包子。

我和丽边等边闲聊着。汤粉上了桌，我刚拿起筷子，汤粉突然被两只脏手抢跑了。

我抬起头，只见一个平头的光膀子的年轻大块头正站在路边，掖窝下夹着个袋子，用手抓着热粉往嘴里送，送完不停地甩他那烫红的手，汤汁应该是很烫的吧？

"你个傻子，我让你抢"，小店主很气愤，走上前去要夺大个手中的纸碗。

大个扭过身，抓一大把粉囫囵全进了肚里，还朝店主一个劲地傻笑。

气急败坏的店主一拳打在了大个的鼻子上，人们上前去拉的时候，为时已晚：鲜血沿着鼻沟留进了嘴里，滴进了大个紧紧握着的不舍丢弃的汤汁里。

"不给他点教训，老是到这来抢。"店主在一群人的拉拽下进了小店。

傻大个木然地望着店主，任凭鲜血往下滴。我拿出纸，准备递给傻大个，有人先我一步递了上去。

“把碗丢了，用纸把鼻子捂住"有人大声说。

大个茫然不知所措，呆呆地望着。

我拿出纸，捂在鼻子上，教他照我那样做。他似乎明白了，右手拿纸捂着鼻，左手依然端着半碗俨然成为红色的汤汁。

我指指碗，指指垃圾筒，他依然呆呆望着。我只好示意让他把碗给我，他居然照做了。

店主重新端了一碗粉给我，我付了两份钱。店主一个劲地推说只要一份钱，我依然把两份钱放在桌子，和丽一起离开了小店。

03

后来的日子，我还是经常能看到傻大个在小吃店附近徘徊，垮着一件好心人送的黑袄，掖下依然夹着袋子。不过，他再也不敢去抢了。经常见他在垃圾筒里翻找吃食，小店的店主良心发现，会把客人吃剩的馒头，汤粉之类的放在垃圾筒旁的石墩上，等他来拿。

有时，我也会看到他把空旳塑料瓶丢进空袋子里，此时我也明白了他紧夹在掖窝下的袋子的作用。

04

冬去春来。当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穿着厚重的棉袄，拖着一双破棉鞋，肩头一头挑着破衣，一头挑着空塑料，身上散发着臭味的老头从我身边经过时，我才想起好久没看到傻大个了。

听说为了整顿市容市貌，他和其他几个无家可归的人被送去了其它地方……

再次见到傻大个，已是立夏。依然光着膀，晒得黝黑，掖下夹着袋子，傻笑着，精神抖擞地走着。或许他已把这里当成了家。

家，那个能给人以温暖的地方，傻大个有吗？家里有亲人吗？……不得而知。傻大个只是傻笑，没出过声。

05

有一天，再去小吃店，听到了一个噩耗：傻大个死了，死在镇附近那个偌大的水库里，直至身体浮在水面上，才被发现。

至于怎么死的，有很多说法：

有说是救人死的，有说是被人害死的，有说是自己喝水淹死的……

很快，他的死就被人淡忘在记忆里。我倒是在梦中见过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衣裳，咧着嘴，露出白牙，傻傻地灿烂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