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不知哪个孩童在放鞭炮,听着那熟悉的响声,我想起了小时候过年的样子。
我印象里,过年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的。
妈妈说那天是迎灶神的日子,家家户户都要烙祭灶飥(发面咸饼)。
那天早上吃过饭,爸爸妈妈就穿上脏衣服,头上戴顶帽子或者用毛巾包着,拿着苕帚,扫屋子。
因为要迎接灶神,家里要打扫地干干净净才好。
等扫完,我端一盆水让他们洗手洗脸,就看见爸爸妈妈脸上很多灰尘。
然后妈妈脱下脏衣服,换上干净的衣服,开始发面,烙饼。
烙好了三个,让我装在盘子里,端到堂屋桌子上,再念叨一番:老灶爷,老灶爷,求你保佑我家平平安安。
通常那时候我等不及,念叨完,抓起刚烙好的饼往嘴里送,顾不得烫嘴,只知道好吃。
接下来的几天里,妈妈就盘算着要干的活:一天蒸馒头,一天买年货,一天炒面豆,一天炸油条、丸子、肉,豆腐什么的,一天洗衣服。
这就算到了年二十七,以前还会去我姥姥家收拾蒸馒头,准备年货,往往到了年二十九。
年三十那天,一大早妈妈和好饺子面,爸爸剁肉馅,做饺子馅儿。
下午爸爸领着我和弟弟贴春联,用一把有豁子的旧勺子,放点水和面,搅成面糊,还要在灶火里烧一烧,增加黏稠度。
我们把有门的地方都贴上,再找一把不用的刷子,仔细刷上浆糊,然后贴门上。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父亲好像黑着脸,不知道为什么不开心,以至于在父亲旁边帮忙的我,有点不知所措。
贴完对联,在每个门口放一根棍子,意思是把霉运、不干净的东西挡在门外,保佑来年好运气。
傍晚忙活包饺子,爸爸烧火,我和妈妈一个擀饺子皮,一个包,大约弟弟也是包饺子的吧,只是我已经不记得了。
晚上就在饺子下锅前,爸爸放鞭炮,然后下饺子。
先在一个碗里盛三个,对着我家的桌子说:祖爷爷祖奶奶,你们吃点饺子吧。
说完端起碗,倒一点饺子汤在地上。
把这三个饺子连汤倒进锅里,再盛出三个,这次说的是:爷爷奶奶,你们吃点饺子吧。
后来我大一点,这个事情就交给我,我也像妈妈那样,一边往地下倒汤,一边嘴里念叨着。
再后来读书了,知道祖先什么的,没有保佑我们什么的,但想起妈妈虔诚的样子,在那种情形下,不由自主就会严肃起来。
年三十晚上,我们那个村子里,一般都是吃肉饺子。
爸爸的肉馅儿剁得很碎,没有那种大颗粒,所以不用担心饺子里的肉熟了没有。
妈妈的饺子皮软而筋实,下到锅里不会烂,吃到嘴里不厚但很有嚼头。
没有买电视的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吃了饺子,就各自行动啦。
爸爸赶着翻翻冻肉,妈妈戴上眼镜,开始赶制没有做好的棉衣服或者鞋子。
我和我弟弟,兜里装满面豆,崩的爆米花,炒的花生,去我二大家送小长(长)糕。
小长糕其实不是蛋糕,是馒头的一种。
三片同样大小薄厚的面,错落放进几颗洗干净的干红枣,做成的枣馍,寓意小孩子成长。
再放上5块钱或者10块钱。
通常情况下,二妈都会笑着接住,再回点她家做的枣馍,一样的压岁钱,再给我们装点花生之类的。
站着说几句,我们就回家啦。
妈妈铺上新床单,换上干净的枕头皮,再在我们头边塑料袋子里装上一个枣馍,塑料袋子下压着10块的压岁钱。
收拾好这一切,妈妈坐在灯下做衣服。
很多年的年三十晚上,妈妈都是熬一个通宵。
临睡前,妈妈就会嘱咐我们,新年第一天,不要睡懒觉。
大年初一一大早,妈妈包好饺子,爸爸烧开水,放鞭炮,我和我弟弟穿着新衣服,新鞋子。
照例祭奠过祖先,我们开始吃饺子。
吃完,我就和弟弟口袋里装着面豆,花生,甚至还有鞭炮,边吃边找小伙伴玩去啦。
爸爸和邻居聊天,妈妈在家睡觉。
然后初二开始走亲戚,没有自行车。
通常都是背上背着大大小小的枣糕馍、油条,穿着新棉鞋,和爸爸妈妈一起走啊走。
走到姥姥家,走到姑姑家,走到舅舅姨姨家。
有长辈的要给大的枣糕馍,有小孩的要给小枣糕馍,还要给压岁钱。
我记得大概我都12岁了吧,好像还收到过压岁钱。
等我们走完亲戚,差不多到正月十五左右了,快开学了,我们去上学,爸爸妈妈开始忙碌。
年就过完了。
想起过年那几天,我印象里只留下忙不完的感觉,或者是整年都忙不完的感觉。
春天忙着犁地播种,秋天忙着收庄稼,外带一年四季都要养牛养猪。
那些劳苦的日子仿佛绵绵不绝,怎么都过不完似的。
只有过年了,才喘口气儿,吃点平时很难吃到的肉菜,只有过年才买的带鱼。
现在日子早好了,年味儿也变淡了。
小时候盼过年盼着吃好吃的,穿新衣服,有压岁钱。
现在这几样都变成稀松平常的事情了,再也没有小时候那种从年头盼到年尾的感觉了。
我也该给孩子心里种下点小家的过年感觉啦,明年,明年好好筹划个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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