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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阿娜日:我现在觉得,家人可能是最重要的

(2.25)阿娜日:我现在觉得,家人可能是最重要的

作者: 涵予张 | 来源:发表于2017-02-25 12:31 被阅读0次
(“写作小组搭档”专题采访。这是创意之旅“心灵对话•写作”小组的第34篇文章)

采写:张涵予      嘉宾:阿娜日(Anar)

阿娜日(Anar),蒙语“石榴”的意思,一个非常可爱善良的蒙古姑娘。我们未曾见过面,但她的文字,她的故事,却像泉水一样潺潺流进我的心里,对我来说,似乎她已经是一个很熟悉的朋友了。

上周我们是写作小组搭档,在我读完她发到简书上的所有文章后,我对她的好奇更深了。怎么说呢?不只是好奇,还有一份实实在在内心的震动,从她的文字中,她对草原一览无余的热爱,她所经历的人生变故,她对父亲赤诚无私的关怀,都让我心生赞叹。我不知道是否是汉人和蒙古族在性格上的差异,我听过许多复杂而艰难的家庭故事,但阿娜日对父亲的关爱令我对她肃然起敬。

父亲因为反复酗酒最终导致了和她的母亲离婚,甚至因为在她妈妈待产时无法及时把母亲送到医院,结果她出生时因为缺氧而到现在一条腿仍然有些行动不便。父母离婚后,她和妈妈、姥姥姥爷一起生活,却常常扮演着照顾父亲的角色,比如上着学却得出去寻找走丢的父亲,比如把自己的饭菜省下来送给饿了很久的父亲吃…… 按道理一个孩子不应该承担这么多,但她似乎一点怨恨都没有。这点令我特别汗颜和惭愧,我想和她比起来我对父母做的少太多了。而这份浓烈的情感是怎么来的,这是我心里最渴望了解的。

阿娜日24岁,现在正在中央民族大学读研一。她说她考上了最向往的学校,学了最喜欢的专业:少数民族文学综合研究,然而,生活不止如此。她正在经历这个年纪滋长着的生命困惑。关于“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人为什么活着?”,这些问题时时纠缠着她,却一时不得答案,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心理有问题了。我想起我当年上大学的情景,每天拎着俩热水瓶去打水的路上脑子里都在苦思冥想这些难搞的哲学问题。她说当时看到了写作小组的招募令就加入了,觉得可能这是找答案的一种方式。后来看到大家的文章,发现很多人都有这些困惑,心里释然很多。

关于命运,关于自己的人生,阿娜日并不是那么自信和笃定,但我始终相信,她心里那份纯净而浓烈的爱,定会指引她找到自己的安心之所。年少时经历过的所有磨难,终会是她广阔生命难能可贵的滋养。我深深地,祝福她!

【对话部分】

问:我看了你写的父亲的故事,以及你所经历的磨难。但即便如此,你依然对父亲那么爱,说就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父亲。这让我很受震撼,我也听过很多家庭的故事,很多孩子都会怪罪父母,心里有阴影,性格可能很封闭,但你似乎没有这些心理的部分?

阿:好像没有。震撼不敢当,我想就是我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心里很自然的情感的流露。我想很多人都是这样吧。可能有些孩子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情感没有迸发出来。但我容易陷入自责的状态,遇到事情无论喝自己有没有关系都会往自己身上扯,我觉得这样也不好。

问:你从来没有怪过你的父母亲?

阿:是的,没有,我已经觉得很满足了。有时候会觉得命运这个东西难以捉摸。以前听别人讲,看书上讲,只要你足够努力,上天一定会给你一个好的回应。现在我觉得不一定,可能学习、工作会这样,但有些东西真的主宰不了。比如身边人的健康啊什么的,就是不见得你特别拼命努力,他们就会很幸福或者很健康。

有时候我看一些人我会觉得心里很疼,我觉得他们一生都比较苦,但我在想是不是这只是我自己的一些观点,也许是我觉得人家苦,人家未必觉得自己苦。

问:以前也听塔娜谈到过草原上的男人爱喝酒,现在看你的故事,似乎这是个常态?你有没有问过父亲喝这么多酒的原因是什么?

阿:以前可能是因为气候方面的原因,草原上的人常喝酒,后来可能有很多情绪上的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我没有找到。前几天我父亲出院我还和他交流了一下,我跟他说你心里有什么不好跟别人讲的你就跟我说,他说你别乱想,我有什么会跟你说的。他喝了酒话很多,但平时是很沉默寡言的。我听家里人讲过,可能因为他不是我奶奶的丈夫亲生的孩子,小时候常打他。我想这些应该会造成一些心理上的伤害。

问:你对你爸爸,还有对蒙古文化对草原都有一股好浓烈的情感。这种爱是怎么来的?你身边的同龄人对草原也都这么爱吗?

阿:我之前也在想这个问题,我现在觉得父母和孩子之间的爱可能是最坚固的,说极端一点,就算他们把我灭了,我都不会有怨言。很多东西就是隔多远的距离都阻断不了的。

对草原的爱可能就像我对家人一样,是藏在我的血缘里、基因里面的一个东西。我是蒙古族,但从小学的是汉文,所以长大后一直很努力地学习蒙古族文化。以前我觉得草原是给了我很多力量的地方,我特别爱它,我要尽所有的努力去保护它。民大也是我向往了很多年的学校,我去年考上了自己最想学的学校和专业,但我突然觉得可能人挺不知足的,去年我心里有了一大串变化。我一个同学想让我去做关于草原的分享,我跟她说我不是个合格的蒙古人,我有很多心态上的变化,我写不出草原的东西了,也觉得人不一定要(为草原)做很多写很多,反而我觉得家是最重要的,家人是最重要的。也可能是因为之前每天都在重复那些东西,一下子心就淡下来了。

“草原” 摄影:阿娜日

问:对草原的那种爱和归属感是从小就有吗?

阿:是的,从小就有。我身边的同龄人可能分好几种,向我们这一代的蒙古孩子分从小在草原上长大的和在城里长大的,有会说蒙文的和不会说蒙文的……各种各样的都会有,我觉得普遍上都有归属感,现在草原上生态、文化方面的问题很多,为之努力的人也很多,从歌者、作家到我们的牧民,许多从事不同职业的族人们都在做着一些事。

问:在草原上的感受是什么样的?

阿:一回到草原上,它给人的力量很大,心不自觉地会变得很宽广。我很喜欢蒙古歌,但唱不了,当我心情不好或者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一听蒙古歌立马所有的不舒服就消失了,就变得很平静。这一点很神奇。我特别喜欢马头琴那种很悠扬,然后带着伤感的感觉,很扣人心弦。

问:你觉得蒙古族身上有哪些很明显的特质?

阿:我觉得真正的草原人和草原一样,很包容,胸怀都很宽广。个性的话分两面说,从好的一面来看,很宽容,很顺其自然,从反面来看,比如和汉族比起来,好像有点不思进取,不着急也不争抢。很多人说蒙古人很豪迈爱喝酒,我反而觉得蒙古人一般从外在来看是很内敛的,慢热型的多一些,但内心很热情。并不是那种大大咧咧一见面就很熟的那种。我去了很多地方,很多人都跟我说哎,蒙古人不是很豪爽爱喝酒能歌善舞的吗,怎么你不是那样呢?

问:你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中,谁对你影响最大?

阿:应该是我妈妈。她是那种说话不多,但是内心特别有力量,把爱放在心里面的人。我觉得她一直是很乐观的状态,很多东西都不会太计较,很坚强。她一直很开明的,不会在我面前说我爸爸的坏话,即便和父亲分开了,她也不会跟我说不要和父亲见面,我想我父亲对她的伤害也比较大,但她有时候还会告诉我说怎么去帮助父亲之类的。

问:现在腿还是会有一些行动不方便的时候?

阿:走得慢或者我注意的时候,大家也看不出来,有时候走快了别人也会看出来。昨天我姥姥还跟我说你能活下来就挺好的了,没有变成傻子就很庆幸,应该是出生的时候缺氧造成的吧。

问:这些事不会让你怨恨你爸爸?

阿:有那么一两回我也想过是他的问题,但是也没有自责,也没怪罪他。我现在觉得可能就是命运吧,如果不是这样,可能生活是另外一番样子,会想可能自己不配拥有那样的生活。以前我会很在意别人的看法,现在觉得还是需要调整好自己和自己的关系。

问: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不配拥有那样的生活呢?

阿:就是会觉得…我也看了一些心理学的文章,看到说小时候的事情对人成长的影响很大。我以前觉得人小时候经历很多磨难可能长大后会成大器,但现在我觉得人小时候应该生活在一个特别温暖很积极的环境里,当Ta逐渐长大,心智成熟的时候,Ta遇到什么事应该都会很乐观。现在我遇到和自己有关的事情时,总会往悲观的地方想。有一阵子总会想一些问题,我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心理有一些问题。

问:最困扰你的问题是什么?

阿:我就是想不明白人生的意义,人为什么活着。我看过你采访塔娜的文章,她好像也是会想很多这类问题。我觉得她是内心很有力量的人。我也非常喜欢席慕蓉的书,她真的给了我很多力量。

加入写作小组后我发现大家写的一些问题也都是我在想的,很有共鸣,我发现原来不是只有我在想这些事情。

问:你毕业之后想做什么?

阿:我是去年秋天读的研,我室友目标都很明确,我反而是之前很坚定,反而读研后变得很迷茫。我一直想当一名大学老师,但读了研究生后就觉得真正做一些学问还是不容易的,以及未来能否成为一名真正的好老师,也是有难度的。还是有很多关卡需要克服,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克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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