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茄盒和炸刀鱼是每次必带的,这是傅山最喜欢的食物,也是大华子最拿手的。
大华子熟练地炸出大盆的茄盒和刀鱼,满屋子飘满了豆油、肉馅、茄子和炸鱼的香味,那一个个茄盒鼓胀胀的,里面塞满了肉馅,一口咬下去“嗞嗞”冒油,香脆可口,刀鱼一块块金灿灿的,焦黄鲜香,外酥里嫩,那个年代这些东西只有在过年才能吃到。
浮叶和姐姐们馋涎欲滴,但是没人敢吱声向母亲大华子索要,只能一边看一边闻味,一边不停地往下吞口水。
待全部炸完之后大华子会给每人分一块刀鱼和炸茄盒,算是犒劳大家,品尝一下,其实不过是过过滋味。刀鱼是尾巴或头部不规整的那段,茄盒也是头或尾比较小的那块,再每人给几个饺子,足以让几个孩子欢天喜地了。剩下中间完好、规整、比较大块的炸茄盒和刀鱼都一股脑地被大华子倒进两个大食品袋里,一着给她最亲爱的儿子傅山送去。
“妈,今天我们学校有个数学竞赛,老师让我去参加。我能不能不去看弟弟,下次再去!”浮叶憋了一晚上没敢说出口的请示终于在大家都准备出门的档口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
“不行!一个破数学竞赛算什么!是你弟弟重要还是数学竞赛重要?他不是你的亲弟弟呀!这么久,你就一点不想他、也不关心他么?”大华子振振有礼地一口回绝了,浮叶委屈的眼泪憋在眼眶里转了转,再也不敢吭声。
大华子的强势和不讲道理是几个女孩子公认的,虽然她们很生气,但是在大华子的严威下,谁也不敢反抗,只能忍气吞声地服从。
大华子的原则是即便今天有天大的事情都不能耽误去看傅山,因为去看傅山本身就是天大的事情,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请假。而她们不能耽误必须去看的人是罪犯,被关的地方是少管所。
接下来就开启了一场全家集体出动去探视傅山的旅程。
五口人齐刷刷地整装待发,先花上二十多分钟走到公交车站,然后乘16路汽车,坐上一个多小时,下车再走半个多小时的山路。
大华子总是走在最前面,傅生在最后,中间是两个姐姐和浮叶,一字排开,在狭小的山路上艰难地行走。气氛沉默、严肃还带有一分壮烈。
大华子急急地在前面赶路,因为想见儿子的心切,她大步流星地甩开了走,几个女孩子紧赶慢赶地跟在后面,大家一律埋头赶路,谁也不说话,也无心欣赏旁的风景。
一行人默默地排队走在山脊上,就像在进行一场重大的仪式活动。浮叶觉得这情景好像上战场,悲壮肃穆,这比喻不对,它更像上刑场,似乎也不对。她无法形容她此时的心境,后来这情景反复出现在她的梦里,那是无边无尽的沙漠,放眼望去全是沙地,一行人走在这沙漠里,浮叶渴极了,可是没有水,她走不动了,停下来,地上的沙子突然塌陷,她被动地陷进去,陷进去,怎么挣扎也出不来,越陷越深,最后陷到了头部,沙子把她彻底埋了起来。再不就是傅山凶神恶煞一般出现在她的梦里,浑身淌着血,满是杀气。浮叶不停地被这样的梦吓醒,一身的冷汗。这样的梦跟了她很长一段时间。
到了少管所,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需要漫长的等待。默默地登记、签字,排到中午,傅山终于被管教领了出来。
大华子第一眼见傅山总是要哭哭涕涕一场的,然后是询问傅山在少管所里的情况,诸如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每天干点什么,有没有人欺负他等等,至于让傅山好好做人、好好改造的话,只有只言片语,大华子心里最关心的永远是她的儿子受不受苦和遭不遭罪,而对他的心灵、思想和做人从未真正关心过。
傅生对这一切则是默不作声,永远的默不作声,这一切似乎与他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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