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自清自己阐释〈背影〉 众专家群起批判朱自清》
《我的十个“四冷”语文课》
副标题:
论“教师的省察和修造比让学生读书训练更重要”
小注:显然,我并没有反对“尊重学生、让学生读书与训练”,我只是说,还有比“尊重学生、让学生读书与训练”更加重要的事情——“教师的自我省察和修造”、“对文本教学内容的省察和修造”,展现给孩子更辽远的“语言精神”景观。
第一部分
课堂上,教师的精神、思想上的疆域,就是学生的精神、思想的疆域;教师的限界,就是学生的限界;教师的视野,就是学生的视野。前(师)后(生)二者,基本上,是等域、等界、等值的。换句话说,教师的疆域、限界、视野,如果狭小,学生的疆域、限界、视野自然狭小。反之亦然。
在绝对意义上,几乎不存在这样的情况:教师的疆域、限界、视野十分狭小,于是,教师全部由着学生、放给学生、尊重学生、以学生为主,那么,在这种放任、由着、尊重学生、让学生自我读书的情况下,却产生了以下这样的“美好”结果——学生的疆域、限界、视野,超越了、突破了教师的“狭小”的疆域、限界、视野。这几乎是根本不可能的。偶然的细枝末节上,零星个例上,也许是可能的,但事情的根本上、教学本质上,却是不可能的。
所以,教师的“自我省察与修造”、“教学内容的省察和修造”,是第一等重要,而“尊重学生”、“让学生参与”、“让学生读书”、“让学生训练语言”,属于次等重要。不着重于前者,或者遮蔽前者,只看到或只强调后者,一味鼓吹“尊重学生”、“以学生为主”、“让学生自我读书”,在很多情况下,只是一种浮躁的想当然,只是一种空疏的理想,只是一种没有深思、未经省察的轻佻言论。
由于缺少“自我省察和修造”、缺乏“教学内容的省察与修造”, 精神疆域、限界、视野的“狭小”的教师,在所谓的“注重与学生的交流”中,在所谓的“调动学生参与”中、在所谓的“让学生自我读书”中,总是竭力、试图把超越教师“狭小”疆域、限界、视野的“越界学生”、“越界言行”,拉拽回来,强制地扯回来。
然而,深度省察,会发现,那些被教师判定为“越界”的学生的言行、思路,不但没有“越界”,反而相当“精彩”,可是却被只具有“狭小”疆域、限界、视野的教师,判定为“越界”,被教师生硬地“拉拽”回来。于是,使得学生,永远“局限”于、“踟躇”于教师的“狭小”的思维框架和教师的“狭小”精神疆域之中,不敢(也不可能)越雷池一步,不敢(也不可能)冲决教师的疆域、限界、视野,不敢(也不可能)翻越教师自我精神、教师自我思想的篱笆和高墙。
由于缺少“自我省察和修造”、缺乏“教学内容的省察与修造”,格局、视野、见地“狭小”的教师,他做出的那个“以学生为主”、“让学生读书”的“教学设计”,很大的可能是“局促”的、“褊狭”的,甚至教师自我是连文本都没吃透,比如,有的教师,可能连《背影》《孔乙己》《老王》《我的叔叔于勒》文本的“深厚的内蕴”、“细腻的情感”、“原作者的心路历程和文脉”都没有吃透、没有研究透辟;不少“教学设计”存在重大的“价值观”问题、“审美观”问题等等。
带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带着经不起深度推敲肤浅的所谓”结论”,去贸然地实施教学,以“让学生参与”的名义,启动学生发言,让学生活动,让学生自我读书,表面很热闹,然而格局终归很狭小,甚至存在重大价值观和世界观问题,甚至给学生一生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埋下重大隐患。您看,我省察到《我的叔叔于勒》就存在这样的“重大隐患”,请参看,我如何省察、修正、改造《我的叔叔于勒》教学,让这篇上百年的老文章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然后,在此基础上,再“让学生读书”、“让学生参与”、“训练学生语言”:1,《基于共情阅读下的阳光教育:韩军教于勒》;2,《听韩军解读于勒:为了看看阳光,我来到大地上》
举例:第一,我们阅读他人的“上课实录”,往往只着重关注“师与生谁发言多少”,简单地数一数学生发言的次数、字数,往往极少深度考察、追问、推敲此“课堂的文本内容”的是否合逻辑,思想是否站得住,是否合乎人性、合乎理性、合乎审美等,此“文本内容”是否还有“更深、更合理的表达”或者至少是更好的“逻辑、路向”(多指的是人文学科)。第二,我们进课堂,听他人课时,大概也如此。第三,我们进入剧院,听所谓“名师”讲课时,更难、更少、更不敢,深层省察、深度拷问“名师”的“处理文本内容”的“合理性”、“合乎人性”、“合乎逻辑性”等等,于是,只被学生的“活跃”、学生的“踊跃”、学生的“训练”、名师的“幽默地启动学生”等表面热闹,所“感染”,所“魅惑”,所折服。
那个表面上“以学生为主”、表面上“调动学生参与”、表面上“让学生自我读书”、“训练学生语言”的课堂,也许可能是,“鸡笼里面的舞蹈”,根本上,却有可能不是“天地间的思想的大呼吸”,不一定是触及“根本问题”、直击要害的“透彻对话”,也就不可能产生“触及思想实质的心灵震颤”。在此基础上,所谓的“学生读书、语言文字训练”,却可能成为了“语法上没有一个词语有毛病”,然而“师生语言的价值观上却有重大缺漏、重大毛病”。请见链接,我如何省察、改造《我的叔叔于勒》。
群人集合的场合,几十人、上百人,人头攒动,往往游动着肤浅、低劣乃至“弱智”的“话题”、“内容”、“结论”。许许多多“深层的逻辑追问”,“深度的思想内容”,由于“过于枯燥”、“过于烧脑”,甚至讲课人并未弄懂、就故意躲避,于是,都被毫无觉察地“轻轻放过”、“一带而过”、“跳跃而过”。讨论的内容的深度、话题的合逻辑程度,往往与参与的人数、活跃的程度,恰成反比。于是,只剩下“肤浅在流动”、“训练在流动”、“笑果在穿行”、“热烈热情在躁动”。而“深刻性”、“逻辑性”、“合理性”,被丢在空中。中国的群众讨论会、集会,大抵如此,而中国的太多课堂,大抵如此模样。
教学结果就是,使得学生,总是“生存”在、“踟躇”在,教师狭小的疆域、限界、视野之限定内。教师的价值观、审美观、语言观、教师对文本内容的“先在理解与先在把握”,总是像一个潜隐无形、无处不在的“网”,把学生框定住、拘囿住。于是,天长日久,教师的格局,就等值于学生的格局。教师的“狭小”、“肤浅”、“非理性与反逻辑”,就等值于学生的“狭小”、“肤浅”、“非理性与反逻辑”。反之亦然,可以论证,教师的“宏大”、“深广”、“丰厚”、“理性与逻辑性”,天长日久,就会使得学生等值于教师的“宏大”、“深广”、“丰厚”、“理性与逻辑性”。
听课的教师,往往只肤浅地观察到了那个“教学过程”,表面上是“以学生为主”的、表面上是“让学生读书”、“训练了学生语言”的,可是少有人发现、省察,其实那个“文本的教学内容”在根本上也许是“经不起推敲”的,甚至可能是“存在缺陷和硬伤”的、可能是“肤浅与浮躁”的,是“施教者”(也就是教师),在实施教学之前,没有读书或读书少或浅读书、没有研究透、没有深思或省察过的。甚至是执教者人云亦云、直接照抄照搬的教条、直接拷贝他人的PPT。
所以,目前特别时髦、火热的一个口号,所谓“尊重学生”、“以学生为主”、“让学生自我读书”、“训练学生语言”,被太多教育工作者到处滥用,到处“批人”/“赞人”,成了一种万能的、不思的、浮躁教条和标尺,因而,也成了某些人,应用于一切教育教学场合的“标准台词”,一句“学生参与多”/“学生参与少”,可以点评所有教学场景、教学事件。如果有教师意欲把“教学文本”稍微修造得、调整得“稍有深度”、“稍令学生深思”,于是,会有人指责教师“自炫深刻”、“吸引眼球”、“不适应学生”。
这个口号,遮蔽了下列事实:
教师自我不读书(或浅读书)、不思考(或浅思考)、不求索、不反省,也就是“不省察、不修造”,教师拿到课堂上进行教学的每篇文本的结论,几乎都是,来自教师的“拷贝与克隆”、抄自他人或抄自教参,大多不是来自教师“自我省察式的阅读感受”、“自我探究式的阅读体验”。但是,这样的教师,在公开课舞台上,却可能表演“全过程让学生读书”,“让学生读书”、“训练学生语言”。表演(常常是善意的),就是表演。
教师抄教参、抄教案成为一种“人人参与的职业风潮”;连极个别、极少数专家,也不会反思、不会省察,他们同样照抄照搬课教参上流行几十年的固有的“教条”,照抄照搬“流行的思维套路”、“套话与陈词”,极少省察、反思、追问“搬运”给学生供学生讨论的那个“文本教学内容”,是否经得起深度追问和推敲(其实没有人追问、推敲)。于是,公开课的舞台上“让学生读书”、“让学生参与”、“让学生训练语言”的施教者,很有可能本人就不一定是一位真正的读书人、不是省察者、不是追思者、不是修造者,而可能就是一位照本宣科者、照抄照搬者、人云亦云者。也就是说,一位只会照抄照搬教案、不会读书、不会追思、不会省察的人,却完全可以在公开课舞台上,表演(尽管是善意的)“手把手教学生读书”、表演“手把手教学生参与”、表演“手把手训练学生语言”。教师表演的是“花架子”,学生得到也当然是“花架子”。但台下芸芸听课者,极少有“心明眼亮”、“洞幽烛微”者,抽茧剥丝,一眼看穿其“文本教学内容”可能的“肤浅”与“硬伤”。换句话说,听课者,很容易被讲课者善意地“蒙骗”。再换句话——说穿了,“让学生读书”、“让学生参与”、“训练学生语言”,完全可以成为一种公开课、众目睽睽下的“作秀”、“表演”(尽管是善意的)。
由于缺少“自我省察和修造”、缺乏“教学文本的省察与修造”,中国课堂上,那些“以学生为主”、“调动学生参与”的“以学生为主体”课堂,里面“滑行”着的话语、“流动”着的教学内容,“游走”着的话题与思路,常常是热闹的,常常也是肤浅的,布满思维漏洞的,存在明显硬伤、经不起逻辑推敲,似是而非的。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的教学,表面突出了“调动学生参与”,于是赢得赞赏、肯定、掌声。其实,这是当下中国教育领域(尤其人文学科领域)一种十分典型的浮躁、轻佻行为。细审之,其实是“反思考”、“反追问”、“反教育本质”的,更是“反语文”的。
我们作为一个“听课者”、“观察者”,评价一堂课、一个教学事件和场景,判断其是否所谓地“以学生为主”、“让学生参与”、“让学生读书”,非常简单,只要数一数我学生发言与讨论多少次,就很容易得出结论。然而,判断一堂课、一个教学事件和场景,其“教学的文本内容”是否合乎逻辑、合乎理性、合乎人性、合乎审美等等,则难乎其难,需要洞幽烛微、深度推敲,需要鞭辟入里、耗费很多心血,需要“听课者”、“观察者”自我,首先是一个“冷静思想者”、“深度沉思者”、“博览群书者”、“高屋建瓴者”。
可是,我们“听课者”、“观察者”,常常不思或浅思,常常大脑偷懒,常常只观察表面现象,常常只喜欢“看到”表面“热闹”、学生浮躁与肤浅参与的“踊跃”,于是,我们往往不假思索地,脱口就下一个浮皮潦草的评价结论,“学生参与多”/“学生参与少”,“让学生读书”/“没有让学生读书”。我们听课者,成了简单的“数数者”,“只数一数学生发言的次数、字数”,岂不简单!“听课者”、“观察者”,对“教学内容”,则常常不省察、不会省察、懒得省察,更不会“深度省察”,尤其不会冷静下来,“重新复盘、深度推演教学内容的内在逻辑”,不会“深长思之”。
由于教师浅读书、不读书,浅思考、不思考,也就是“不省察、不修造”,教师自我的视野狭窄、思想肤浅、认识教条、思维机械、头脑简单、不能从书本中发现问题,是“触目惊心”,极其严重的,不可小觑。如果,我们教师带着这些未经省察、未经深思东西,走上课堂,那么,这些东西(“ 视野狭窄、思想肤浅、认识教条、思维机械、头脑简单、不能从书本中发现问题”),就像“病菌”一样,随时都会在课堂上“爆发”,随时“传染”给学生。带着这些“病菌”的教师,越贴近学生,越所谓地“诱导”“启发”学生“思路”,学生受“传染”得就越多、越严重。教师的思维模式、思想方法、语汇与用词(以及其中潜在的各种思维观念),总是“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学生,当然也就“传染”着学生。而极少会有教师省察、省思过。教师对自己的教学内容中的思维、思想、用词的“病菌”(内含各种价值观念),习焉不察,那么,“病毒”就(必然/已经)大面积、长时段地爆发式传播,乃至影响一批指学生的一生。
由于缺少“自我省察和修造”、缺乏“教学内容的省察与修造”,今天(1949年后,尤其文革后)的中国语文教师,由于精神视野、疆域相对“狭小”、精神格局的相对“褊狭”,语言的敏感相对迟钝与相对错位,于是在绝对意义上,就读不懂民国时期精神疆域、精神视野相对“宏大”、相对“深广”的“语文教师”朱自清、鲁迅、杨绛们,用“宏大”“深广”精神,写作的《背影》《孔乙己》《老王》。今天(民国之后)的人们,为什么把本来“宏大”、本来“深广”、本来“丰厚”的朱自清、鲁迅、杨绛的《背影》《孔乙己》《老王》,读浅了、读简了、读窄了、读薄了、读“错位”了?原因太简单,我们今天的语文教师,比民国大师(语文教师)朱自清、鲁迅、杨绛(杨绛主要是接受民国教育并阅读、翻译大量外国作品),在精神视野、精神疆域上狭窄了、局促了,思想见识上肤浅了,精神丰富性上简化了,今天中国语文教师的心灵与语感,与民国语文大师的心灵与语感,产生“错位”,不能在“同频段”和谐共振。
换句话说,我们今天中国的语文教师,精神疆域、限界、视野,精神格局,比这些大师“狭小”得多、局促得多。(然而,我们今天的语文教师,却常常,“自信”得多、“自足”得多、“自满”得多、“自负”得多,我们以为,我们已经找到了比前人更好、更系统、更科学、更“拿手”的语文教学手段:那就是,对学生进行“更为科学、更为细密的语言文字训练”,“放手让学生自我读书”。)
在教师,都没有读懂、读透、读“准”、读厚,那些原本“宏大”、“深广”、“丰厚”的《背影》《孔乙己》《老王》《我的叔叔于勒》等经典文本,或者今天的我们的教师本来就浅读了、简读了、“狭”读了、“歪”读了原本“宏大”、原本“深广”、原本“丰厚”的《背影》《孔乙己》《老王》《我的叔叔于勒》的前提下,教师到了课堂上,一切“尊重”学生、一切放给学生、一切由着学生、让学生自己读书,那么,学生是否就把《背影》《孔乙己》《老王》《我的叔叔于勒》读懂了、读透了、读丰富了、读深了、读“准”了呢?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恐怕,课堂上是否“尊重学生”、“以学生为主”、“让学生读书”、“训练学生语言”,并不是事情的“关键”,并不是“头等重要”。
一,教师自我省察,“我”能否以稍“宏大”、稍“深广”、稍“丰厚”的精神,以理性的精神、审美的眼光、细腻的情感、敏锐的语感,读懂、读透、读厚、读“准”,诸如《背影》《孔乙己》《老王》《我的叔叔于勒》的文本文字和思想内涵、情感脉络,才是“关键”,才是“头等重要”;二,教师自我省察,为什么,“我”总是读不懂、读不透、读不“准”文本的教学内容、情感脉络,才是“关键”,才是“头等重要”;三,教师自我省察,为什么“我”总是“人云亦云”、总是“陈陈相因”、总是“克隆”与“拷贝”陈旧教条、总是“思想简化、机械化、套路化”,才是“关键”,才是“头等重要”。
总之,回到根本,教师自我的精神疆域,首先必须“宏大”、“深广”、“丰厚”,教师首先是一位“思想者”、“省察者”、“质疑与追问者”,教师须习惯于省察自我与文本,修造自我与文本、拓展自我与文本。在进入课堂之前,尽最大努力,洞察教材中和教师自我“认知”中的教条、肤浅、不思,洞悉“反逻辑”、“反人性”、“反理性”、“反审美”,至少是洞悉“不合逻辑”、“不合人性”、“不合理性”、“不合审美”的知识毛病、文本病变,首先把这种种病变的教学内容剔除,设法更换上“合逻辑”、“合人性”、“合理性”、“合审美”的教学内容,更替上稍微深刻、稍微博大、稍微省思的教学内容。如此这般进行教学,就比带着“不合逻辑”、“不合人性”、“不合理性”、“不合审美”的教学内容、带着教条、肤浅、简单的教学内容,走到课堂上,“热热闹闹”地尊重学生、启发学生、诱导学生、训练学生语言,也许更加重要。
譬如,我们教师对一篇老旧文本《背影》的教学内容,进行省察。通过省察,我们发现, “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生命脆弱与短暂”,这一个朱自清先生自己阐释、自己认可的“结论”,远远比过去几十年的《背影》教学“一两个单词式的定见”(诸如“愧疚”、“愧悔”、“及时行孝”、“父错也爱”、“父子情深”等等),更为“深广”、更为“蕴藉”、更为“丰厚”、更为“包纳百感” ( 把 “愧疚”、“愧悔”、“及时行孝”、“父错也爱”、“父子情深”等全部包纳),更为“震撼心灵”;朱先生的自我阐释,它是一句“提醒”,还是一句“拷问”,更是一句“警告”。“提醒”朱自清和我们——时日无多,赶紧施爱,赶紧尽孝,赶紧勤作,“拷问”朱自清和我们——您抓紧时日施爱了吗?尽孝了吗?勤作了吗?愧疚了吗?“警告”朱自清和我们——您为什么不抓紧时日施爱、尽孝、勤作?您为什么不愧疚?它,是一声慨叹,一句抒情,它远比几十年流行“单词式的《背影》教学结论”,更加意味深长,更加雍容,更加富有内涵,更加令人咀嚼与回味;这一声慨叹,越咀嚼越令人心灵摇撼,乃至荡气回肠,乃至“百感交集”,乃至泪如雨下,不禁“头涔涔而泪潸潸”。正是这样一句完整句子的叹惋,才让我们师生与《背影》文字和朱自清的心灵,形成彻底的沟通,形成心灵的共振。我们师生与朱先生同流泪、共叹惋、齐摇撼。而“单词式的《背影》教学定见”,无疑或多或少是对《背影》丰厚内涵、“交集”之“百感”,对朱自清丰富复杂心灵和情感的一种简化、一种限定,甚至是一种“消解”和“消减”,把丰厚的内涵、丰富的情感、深沉的叹惋都冲淡了、冲没了,把“博文字”读窄了,把“活文字”读死了。仔细掂量吧,轻声吟哦吧,一句“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多少内涵、多少意蕴、多少苍凉、多少情感,蕴藉其中,包纳百感(“愧疚”“懊悔”“行孝”“自责”…),似空灵,实丰富!何必舍“丰”取“简”地,非得确定一两个简单的、非此即彼或非彼即此的词语相互争执呢?就如同“摸象”,各自抱定象耳、象尾、象腿,相互争执,终究“盲人”矣!经过细细省察和修造,我们又发现,《背影》标题中的“背”字,其实完全可以解读成“背井离乡”之“背”,朱家“走背字”之“背”,“父亲的熊腰虎背变成了弯腰驼背”之“背”,既有趣味,又有意义。
教师,如果不是长久地、细细地、深深地省察《背影》文本,不是长久地、细细地、深深地省察朱自清先生的“心路历程”,而只是强调“要以让学生参与”、“要让学生读书”、“训练学生的语言文字”,那么,能否在全体学生充分参与、充分读书、充分训练语言文字的课堂上,让学生得出,“大约大去之期不远矣、生命脆弱与短暂”,这个被埋没、被忽视的《背影》文本的灵魂解读?显然不可能!教师,如果不是长久地、细细地、深深地省察《背影》文本,不是长久地、细细地、深深地省察朱自清先生的“心路历程”,而只是强调“要让学生参与”、“要让学生读书”、“训练学生的语言文字”,那么,能否在全体学生充分参与、充分读书、充分训练语言文字的课堂上,让学生得出,“背井离乡”之“背”,朱家“走背字”之“背”,“父亲的熊腰虎背变成了弯腰驼背”之“背”吗?显然不可能。
您看!教师在此省察、修造的基础上,再拿到课堂上,“让学生参与”、“让学生读书”、“练习语言”,岂不是更好、更妙!然而,君不见,我们太多语文教师,包括不少大咖,却从不深度省察《背影》文本,只固执、褊狭、自负地拘囿在《背影》教学几十年的“套子里”,跳不出来也不想出来,甚至百般围剿、打压,意欲挣脱窠臼和套子的人,并把本源于朱自清先生的《背影》自我阐释,说成是“创新解读”、“个性解读”、“学术解读”、“强制解读”、“自炫深刻”、“吸引眼球”、“不走正道”、“不老老实实”等,闹出了“众专家群起批判朱自清”的笑话。这恰恰证明,中国语文教坛不少人士(尤其这些“自负满满”的批《背影》的大咖们),恰恰是真的不读书、不省察、不修造的,他们既不省察、修造自我,也不省察、修造文本!他们极少俯身、躬身研读初中文本(他们觉得这是“小儿科”),他们只是在照抄照搬他们大脑里几十年固有的教条,有的年轻的语文教育博导和教授,不过是在照抄照搬他们几十年前“读初中时的《背影》教条”,他们生活在《背影》教学几十年的“壳子里”、“套子里”,自以为是、自信满满、自傲无畏!他们,既缺少基本的“文本解读(阅读)能力”,又缺少对中学文本、中学课堂、中学教师的“基本敬畏”,这可能是中国语文教育“最尴尬”、却是“最真实”的惨状!详见拙文《朱自清自己阐释的〈背影〉灵魂:生命匆匆,大去不远》
再譬如,教师,对另一篇老旧文本《孔乙己》的教学内容进行省察。我们发现,“孔乙己”并非“酸腐、迂腐的封建科举毒害的读书人”,《孔乙己》中,存在“五寓”,内容更为令人震撼、更为博大、更为深广。我们在如此这般省察《孔乙己》的文本基础上,再“调动学生参与”、“启动学生读书”、“训练学生语言”,岂不是更精当甚至更高效?详见拙文《韩军第一次执教〈孔乙己〉》《韩军第二次执教〈孔乙己〉》。
教师,如果不是长久地、细细地、深深地省察《孔乙己》文本,不是长久地、细细地、深深地省察鲁迅先生的“心路历程”,而只是强调“要让学生参与”、“要让学生读书”、“训练学生语言”等等,那么,您能否在全体学生充分参与、充分读书、充分训练语言文字的课堂上,让学生得出,“孔乙己本来不是酸腐、迂腐的读书人”,这个被埋没、被忽视的整整一百年的、更被鲁迅先生认可的《孔乙己》文本的灵魂解读?您能否走出、跳出《孔乙己》教学流行一百年的所谓“批判封建科举制度”解读和教学“窠臼”和“套子”呢?显然不可能。
同时,经过省察、修造,我们一并发现,如此这般把握《背影》和《孔乙己》、教学《背影》《孔乙己》,更加符合朱自清先生、鲁迅先生的“彼时彼地”的本心、本意,而且更符合语言审美、诗意感悟、价值观传承。我们此基础上,尤其能更高效、高质地训练学生的“优质”语言、“高品质”思维。
再譬如,我们教师,对又一篇老旧文本《老王》的教学内容进行省察。我们发现,这篇文章,在“根本意义”和“精神实质”,并不是一篇“以歌颂老王善良和坚韧、知识分子自我忏悔为主”的“颂文”,其实是一篇“讽文”、“谕文”、“省文”,是一篇在“零度写作”文学思想指导下写作的深度反思、委曲追问、温婉启思的“省文”、“讽文”,其内容令人震撼、更为博杂、更为深广,然而我们却普遍地、长久地把《老王》解读成了、教学成了“以歌颂老王善良和坚韧、知识分子自我忏悔为主”的“颂文”。其实,读解成“颂文”未尝不可,完全可以,哪怕全国有更多教师都如此这般解读、教学,也完全是可以理解、允许存在的(请注意我的用词),然而,全国几乎所有语文教师,普遍、长久把《老王》当成“颂文”,没有人省察到,《老王》根本上是一篇“思文”、“讽文”、“谕文”,那就存在重大问题了。至少表明,我们普遍地、长久地没有对此文深度省察过、研究过。详见五篇文章,1,《我们在误读“老王”、浅解杨绛》;2,《巧抓善解关键词,走进文本纵深处:韩军〈老王〉课研习》;3,《好课堂让人思绪万千:听韩军讲〈老王〉》4,《微辞讽意:解运、思运、创运:我这样教〈老王〉》,发表在《中学语文教学参考》2018年5期。5,《解如来、识真义,讽历史荒诞:读韩军的〈老王〉课》
总之,教师自我省察,自我修造,对“文本教学内容”深度省察和修造,比不假思索地、一概而论地、人云亦云地,搬用一个“现成的教学口号”到处贴标签式地使用,所谓“尊重学生”/“不尊重学生”、“以学生为主”/“不以学生为主”、“让学生自我读书”/“不让学生读书”,显然更加重要、尤其重要!人文学科的教师的“自我省察与修造”,“对教学内容的省察与修造”,也许,会更加深刻地推动中国语文教育深层变革,尤其推动中国语文教育的“话语变革”与“思维变革”,推动师生的根植于心灵的“精神成长”、“话语蜕变”、“语言生长”。
教师捧着基本上来自“克隆、拷贝”未经省察的“现成的定见”,到课堂上热热闹闹、形式化地“尊重学生”、“让学生讨论”、“让学生读书”,比教师的“自我省察与修造”、“内容省察与修造”,相对次要、甚至“不要”。
第二部分
用一句通俗的话讲,教师如果是武大郎,那么,一般不太可能教出精神与人格上“高大伟岸”、“勇毅顽强”、“主持正义”的武松。在绝对意义上,武大郎老师的精神疆域、限界、视野,就等值于武松同学的精神疆域、限界、视野。
武大郎老师,从来不会躬身省察自我大脑里面储存的、先在的“教学内容(观念体系)”是否合乎逻辑、合乎文明价值观;武大郎老师从来不会省察他个人世界观中积淀的“教学内容(价值观、人生观)”,是否存有某种瑕疵、污渍;武大郎老师信奉“自古以来就是对的”,“别人怎么教,俺就怎么教”,“俺只照着别人的来,照抄照搬”等等。于是,在一切“教学”场景中,武大郎老师,肯定、绝对“看不惯”、“不容忍”武松同学的一切所谓“出格”言行,武大郎老师下意识中,会把武松同学的所有的让武大郎老师“听不惯”言行,判定为“叛逆”、“不顺从”、“胡说八道”、“吸引眼球”、“自炫深刻”、“不走正道”等等,武大郎老师,会在一切“教学”场景中,“校正”武松的言行、细枝末节。武大郎老师肯定坚定执著地认为,自己的“教学内容和观念”,属于“正统”、“正道”,脱离此“正统”、“正道”,那就是“邪道”。
您看,武大郎老师,心里是有一个“格”的,这个“格”,就是武大郎老师的精神疆域、限界、视野,就是武大郎老师心灵中先在的世界观、价值观以及种种观念。武大郎老师正是根据那个“格”,那种种先在的观念,判定武松同学的言行“出格与不出格”(正确与否)。而这个“格”,就是“观念尺度”,就是“审美与语感”。而这个“格”对不对?符合不符合文明?符合不符合人性?符合不符合审美?有可能此“格”是不合文明的、不合人性的、不合审美的。如果武大郎是武松的语文教师,那么,武大郎心目中,是有一个“语言文字之格”的,什么语言是褒义与什么是贬义,何时应当义正辞严与何时应当“谨言慎辞”、“唯唯诺诺”,先说表达什么与后表达什么,什么话当说与什么话不当说,等等。对这些,武大郎这位语文老师,是从来不问、不察、不省的,从来不校正、不改造、不修缮的,从来不省察“自己有可能才是最邪的邪道”。武大郎老师,就是“照抄照搬,照着别人的来,别人和先人咋教俺就咋教”。武大郎老师的“格局”,其实是极其狭小的,其精神是粗野的、猥琐的、反审美的、反逻辑的、反进步的,根本上是“反教育的”、“反思想的”。
武松同学身上,总是镌刻着武大郎老师的精神烙印和思维的硬伤。也许,武松同学从武大郎老师那里学来的“语言文字”,没有半点“语言学”上的“毛病”,然而,却可能存在着大量“精神”、“文化”方面的“硬伤与病毒”。天长日久的“教学”,最后,外在躯体上“高大伟岸”的武松,必然成为,说话与表达也许不会出现一句“语言文字”上的“病句”、然而其精神与心理上却猥琐、胆小、唯唯诺诺的“武大郎翻版”。也就是说,武大郎老师的精神视野、限界、疆域,最终就等于武松同学的精神视野、限界、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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