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个观念,因为某种惯性,已经成了定论般的认知:唐诗宋词的文学性、技术性乃至品味和审美,都远远超越了元曲。
在很长时间里,我也一直抱有这样的看法。就像刚懂事的孩子因世仇而被灌输了仇恨观念一样,毫无理由地把此归入了高雅,把彼归入了大俗。
年少的我对读过的了了几首元散曲有种惊人的好感,但只能埋在心里——要保持先天的对唐诗宋词的敬畏。然而,这几首散曲又是如此天然的亲和,仿佛是善于编排顺口溜的邻居,在书本里涵泳后,脱口而出的带着书卷气但底子还是土话和乡音的语句,不用借助任何翻译和解释,就能让我有莫名的共鸣。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官船来往乱如麻,全仗你抬声价。”“绿水边,青山侧,二顷良田一区宅。”“不读书最高,不识字最好,不晓事倒有人夸俏。”“月笼沙,十年心事付琵琶。”韵味悠远的景致,嬉笑怒骂的性情,淡然遁世的潇洒,愤世嫉俗的感慨,相思愁嫁的闺怨。看起来大俗的直白的语言,貌似粗鄙,却是俗而不庸,平中含韵,活泼率真、直陈其事,自有一股雅味在其中。
和“土味”如此亲近的元曲,不为“大雅”的文人所爱是可以想见的。但是,大雅不能不接地气。唐诗宋词的衰落,不正是因为借助完美的形式蓬勃兴盛,又在单纯追求完美的形式中死亡吗?
而就在十几年前,当家乡还存有现在已看不到的宁静时,丝毫不懂唐诗宋词的乡亲那些脱口而出的顺口溜,活像元剧曲里的欢乐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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