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公子驰誉诸侯，纵横战国者，多赖门客之力也。四君门下之客，动以千数，然可为用者，寥寥无几。其中佼佼者，惟冯谖、毛遂、侯嬴、朱英四人耳。
四人者，或忠或勇，或信或智，事迹虽殊，竭诚则同。然竭诚之效，亦有甲乙。
朱英知李园欲谋春申君，遂谏春申君，春申君不之信，朱英惧而亡。无何，李园竟杀春申君。
朱英之见，不可谓不独到。然存亡之机，一谏而罢，既不能拯其万一，又不能从之俱死。朱英负春申亦深矣。
侯嬴多小智，但信义绝人耳。观其屈信陵于市中而就其名，不送信陵赴秦军而折其返，劝信陵窃符夺军而畅其志，皆屑屑也，岂可谓为谋略耶？然其轻身一诺，不自恤于苟且，诚可敬也。
噫兮，侯生不自死也难矣。何则？侯生之计成，信陵必不容于魏。秦退赵安，魏军尽返，局促狼狈者，惟公子耳。于是公子寓居赵国十余年，无奈以归而遭忌，四年遂死。其颠沛郁郁，岂非侯生之计使然耶？侯生宁不知耶？知而不谢之以死，将何以报公子耶？
毛遂立楚廷，一叱而成名。观其所以动楚王者，乃匹夫之勇挟老生常谈也，但平原、楚王尤碌碌耳。然一语破的，益以大言，气魄折人，独主盟约，则知毛遂肆其勇以壮其说，盖欲警君王之冗谈也。然从此寂寂，遂不复显，此前亦无可称事，此之谓一时之英也欤？
冯谖者，焚券市义而不谋诸孟尝君，不亦胜朱英之不合而亡耶？营三窟而去纤介，不亦胜侯生之流放信陵耶？下拜而谏公子复纳诸客，不亦胜毛遂之嘲十九人耶？
门客者，以利益其主为尚，侯嬴虽有智而寡谋，亦可谓竭力矣；毛遂能解燃眉之急，惜无馀事可效；至于朱英，坐视其主死，前功虽大，何益之有？
如此，吾是冯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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