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如水般洒在雕着牡丹的窗棂上,映出帐内女子身段的婀娜。大红色的喜帕隐去了绝色容颜,只能瞥见精致的下巴和隐隐颤抖的唇瓣。一双手紧紧交叠于膝上,捏紧手帕的动作透露着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吱呀~”
等了一天的人终于来了。虽说她见过贺岚多次,可一想到自己真的成为心上人的妻,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正想着,头上的东西猛然一轻,随着满室的红突然闯入眼帘,她诧异地抬头,正好对上一双并无太多感情的双眸。
有无奈,有不甘,也有几分怜惜。
在那样的目光中,她不知所措地就想将头低下去,却在下一瞬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抬起。
“夫君……”
她的话还未落,那只手就重新垂了下去。
外界一直传言贺府的三公子不近女色是因为身染恶疾,也有人暗地说三公子其实是对女人不感兴趣。传言多了,人们也就信了。但她不信,她不相信自己喜欢了多年的人怎么会是那样?犹豫了许久才对爹说自己有了心上人。贺府是京城有名的世家,爹欣然同意,主动上门说亲。没想到贺府也是爽快,不出一个月就为二人办了婚事。
“清欢,对不起……”
似是想了很久,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也仅是这一句,击溃了她多年来的喜欢。他不知道,七年前自己一次偶然出手搭救,让一个女子惦记多年。
“清欢,我与你成亲,是为了……”
“不必多说。”轻颤的语气中,她还是主动伸手为身旁的男人宽了衣。随后又褪尽自己的衣物躺在他的另一侧。直到红烛熄灭,窗外几个佝偻的人影离开,她才背过身子,擦了一下眼泪。
如果七年前救自己的人不是他,如果他不是传言那样,也许自己如今不会落得这般难堪。但难过归难过,她却怎么也恨不起来。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燕京酒楼。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印有“天下一绝”的酒楼前人来人往。两侧高悬的灯笼随风轻摇,刚爬上枝梢的月亮泛着柔和的光。小二脚不沾地灵活地穿梭在大堂与雅间之间,忙碌有序地招呼着一位又一位客人。
不起眼的角落,离莫羽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已经醉得不成样子的花君辞仍在自顾自地倒酒,还是忍不住道:
“今晚你要喝死在这,明天官府找事可别搭上我。”
“放心,不会牵连到你。”
离莫羽白了眼前的人一眼。一个大男人为了另外一个大男人在这借酒消愁,哭哭啼啼,这事换作谁看见都会心里膈应。可偏偏他、花君辞、贺岚他们仨是好兄弟,他能做的也只是看着那两个人伤心。
其实伤心的又何尝只有花君辞与贺岚?他想到那个名为清欢的女子,虽说他只见过她一面,但那个女子望向贺岚时眼底淌出来的深情,他记了很久。
世间事,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好在他是个正常人,不会有他们这些困扰。
“那个人酒量很差,不知道今天会不会醉。”
在离莫羽还在想着种种一切时,耳边传来一声花君辞的叹息。许是醉意上了头,花君辞双眼朦胧,浑浊的脑子无法抑制地想起了他和贺岚经历的种种。
同样的名门大家,同样的人中龙凤,他们在幼年时就成了很好的朋友。一起出去狩猎,也一起去喝花酒。他酒量好,贺岚总是喝到一半就开始迷迷糊糊,但每次只要自己喊他,他永远都义不容辞。
他还记得贺岚第一次醉酒,也是在这家酒楼。当天他们的运气很好,刚好碰上一个新来的花魁登台,他们打赌那个花魁是哪个地方的女子。他去的地方多,见识也多,自然被他轻易说出了女子的来处。而贺岚,则是心不甘情不愿地三杯酒下肚。
那是第一次,他看到贺岚醉酒后的样子。贺岚平时话不多,却在醉酒后一直喋喋不休。送他回家路上,他们遇见了一个卖孔明灯的人。他买了一盏交给贺岚,皎皎明月下,风吹得枝头树叶飒飒地响。在贺岚松开手,孔明灯飞向天空的那刻,他竟然听到极轻的一句:“众生皆恋女儿情,吾心独为君子倾。”
他一时慌了神,呆呆地站在原地,贺岚似乎没有察觉,仍望着灯飞走的地方,嘴里喃喃重复。
如今,酒楼外同样明月高悬,但一起喝酒的人却再也不是曾经的他们。
“又在神游?”
看见离莫羽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他无奈地笑了笑。
“走吧。”
有些灯,终究要飞,有些梦,终归要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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