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山 重
比赛揭晓
小饼的到来让我们全家都手忙脚乱，这样一个小小的人，他睁开了眼睛，他皱起了小鼻子，他哇哇哭了，他饿了，他睡了，他尿了，他拉了。粉嫩粉嫩的娃娃，让人轻不得重不得，一下子就手足无措起来。
第一个月，家里有月嫂在指挥调停，还是比较井然有序。月嫂走之前几天，我们都焦虑得不行，我把月嫂交待的各种事项流程，都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包括什么时候喂奶，喂多少；什么时候喝水，喝多少；奶瓶要怎么洗，分几步；洗澡要怎么洗，分几步；等等等等，记了厚厚一叠纸。月嫂走后，我把那叠纸当作万宝全书，每做一件事前都要细细读上一遍才敢操作。
这样的情况，一直到小饼出生后的第三个月才有所缓解。时间慢慢地长了，心里多少有了点底，发觉养娃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仔细着养是养，粗心着养也是养，那些规矩和流程都是来折腾大人的，于小孩的影响实在有限，想明白了人就轻松了许多。
小饼一天天地大了，他在小床上用力地蹬着小腿，弯着眼睛呵呵地笑，我们的心里也甜成了一碗蜜，再多的辛苦都立马忘了。
我的身体恢复得不错。三个月底的时候，大饼提醒我是不是该去做个磁共振复查一下。对啊，我这才想起来，每天在奶粉尿不湿里转着，都忘了这茬了，算起来快有一年没复查了。
核磁共振机器的隆隆声又在我耳边响起，20分钟后，我走出了房间，在走廊两边的座位上坐下休息，大饼陪着我。我默默地坐了会，开口问大饼：“大饼，你说，结果会怎么样？”“结果，肯定是好的啦！”大饼应得好快。我没有接话，心里想着：“但愿。”
我们各怀心事，终于捱到了下午取报告的时间。那个小小的取报告的窗口前挤满了人，轮到我，我把取报告的单子递了进去，护士在一堆的胶片袋中翻找着。我看着她找到了那个贴着我名字的胶袋，看着她核对里面的胶片和报告，我的心突突突地跳了起来，猛吸了一口气，我接过单子，挤出了人群。
我又吸了口气，拿出了袋子里的报告单，扫了一眼，只扫了一眼，心就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大饼看着我的表情阴晴不定，我把单子递给他，他一把拿了过去，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叫起来：“怎么会这样！”
报告单上的诊断意见有一排黑字：垂体瘤术后复发。
大饼扶着我找了个地方坐下，我们俩默然无语。我的心这时反而平静了下来，呆呆地想着：“早就知道有这场比赛，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小饼赢了，而我必须打扫战场。”
回到家，我平静地把结果告诉了家人，我对他们说：“肿瘤又大了，不过我毕竟动完剖宫产手术才三个月，我想再过两个月，身体恢复得更好些，到时候再去上海，该动手术就动手术。”我爸点头：“行，按你说的办。”
小饼5个月的时候，我和大饼去了趟上海。大医生细细地看着我的片子，反复对比后，开口了：“是的，肿瘤又大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再次手术，术后放疗，反正你孩子也生好了。第二，直接放疗。”“那直接放疗把握大吗？医生，你更推荐哪个呢？”“你目前这个肿瘤尺寸有点大，小点的肿瘤放疗效果会更好，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二次手术、术后放疗，垂体瘤复发率很高，不放疗的话再次复发只能再动手术。”“行，那就听你的，手术后再放疗。”我果断地下了决定。“嗯，好的，回去等床位，我会通知你。”大医生知道我熟门熟路，也不多说了。
虽说下了决定，但确定要再次手术还是让我的心情一落千丈，想着之前经历过的一切还得再经历一遍，心里就觉得勇气不够，只想逃到什么地方躲起来才好，可又能躲到哪里去呢？家里还有个小娃娃在等我呢，想到家里的小饼，心里又微微地热起来，是了，我只有打扫好战场，才能好好地陪着我的孩子呀。
两个星期后，我接到了医生的通知，我们把小饼送到了奶奶家，我紧紧地抱着他和他告别，小饼在我怀里特别开心，他挥着手蹬着脚，眼睛滴溜溜地转，以为我要带他去哪里玩，兴奋得不行。我贴近他的耳朵，轻轻地说：“宝贝，妈妈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你要乖乖的，呆在奶奶家，妈妈事办完了就马上回来，你要好好喝奶，好好睡觉，不要太想妈妈，妈妈会一直想着你的。”我从他耳边移开，小饼的手脚都停了下来，他用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忽然一下子笑出来，用手来碰我的脸。奶奶过来抱走了小饼，我一下子冲到门外关了门，我倚在门口再也没有力气走动半步，眼泪汩汩地往下流，嘴里不停地念着：“宝贝，你要好好的，你要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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