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好久不见(2)
酒精残留的日子还流走在时光的某个转角,只可想起,不能再遇。在他们的心里,也就像酒精一样渐渐挥发,淡淡地如水蒸气,在阳光下蒸发,直至消逝。
又是一年新学期报到,苏梨特意早起,避开排队高峰。八时到学校的运动广场参加报到。清晨下了点小雨,此时,校园凄清静好,宛如清瘦女子休养生息于远离人群喧闹的庭院。湿的路,湿的草木,湿的建筑。
苏梨的心情是惬意轻松的。关于白若,她慢慢放下,只是怕突然想起。苏梨深切痛恨这世道对白若不公,在他年华美丽的时期,让一场意外夺去他的生命。
一年多以前,白若乘坐的车被一辆货车追尾。结果,造成了15人在事故中身亡,仅5人经过抢救保住了性命。货车上的司机和副驾驶虽然当时受到了重伤,但是幸运地逃脱一劫。而公车上的大多数人在这次事故中再也回不来了。苏梨不清楚自己高考后的那个夏天是怎么度过的。她好像经常去看白若的妈妈,陪着她,两人共勉,承诺要坚强地替白若活好。今年的暑假,苏梨还鼓励白若的母亲接纳新感情,找一个好好疼爱自己的男人也不错。而白妈妈也语重心长地跟苏梨说,苏梨不欠白若什么,活着的人只管好好活着就足够了。白若在最美丽最美好的年华,也得到这个年纪的爱与收获,他并不比剩下的人悲哀。倒是还在的人要更努力地活下去,会再见的。幸福会迟到,不会缺席的,而我们,总会重逢。
苏梨微笑着沉默。
新学期报到完后,许笑笑来了个电话。
“小梨,报到完了吗?”
“嗯,师姐有什么事吗?”
“这个我在物理学院的办公室,你现在有空来一下吗?我有点忙不过来。”
“嗯,可以。我还在运动场。大概十五分钟后到。”
“好,等你。”
“嗯,待会见。”
“嗯。拜拜。”
等到了物理学院的办公室,许笑笑正在整理迎接新生的资料。
“笑笑姐。”苏梨敲了下办公室敞开的门。
许笑笑一脸欣悦,说:“来得正好!帮忙将这些资料,每样一份,然后整齐地放进资料袋里吧。”
“师姐,怎么就你在弄呢?”
“他们可能还没回校,老师见我这么早回学校了就吩咐我来处理。”她不紧不慢地往资料袋里放资料,“而且活也不多,弄完就有300元,咱俩再平分。”许笑笑笑起来也有很好看的梨涡,水水的眼睛大而有神,给人的感觉也是温润如水。她们在去年11月的一场志愿者活动时认识,因为笑起来都有梨涡突然有了交流的契机。尽管苏梨学的是传播专业,因为两人既是热衷志愿服务活动,又需要兼职。一样的爱好和目的使得交往不断增多,越来越多的话题让她们成了合拍的朋友。
“我今年大四了,可能很多时候都不在学校了。有兴趣忙完后,咱们去吃顿饭吗?”
苏梨不舍地望向许笑笑,说:“当然可以,那今天就给我个机会请姐姐一顿吧。”
许笑笑笑眼弯弯,爽快答应。
因为今年的新生大概就两百多号人,十二点半两人就完成了任务。
笑笑今天穿的是白衫搭珊瑚红中裙,大波浪的优雅长发,大方且美丽。许笑笑的美在苏梨看来是无害的,不仅是男生,就算是女生也不会吝啬赞美的美。
趁笑笑还在收拾东西,苏梨问:“笑笑姐,你怎么还没有男朋友呢?”
笑笑突然愣住,装作不满地说:“小孩子怎么好奇这么多?”
苏梨解释,“姐姐,你根本不怕没人追吧,应该是你自己看不上人家。”
笑笑刚拉上包包拉链,说:“那你自己呢,大学四年打算像姐姐一样自己一个吗人?”苏梨笑而不语,拉着笑笑有些紧迫,一脸委屈地说:“不谈这些了!姐姐快点,我饿了!”
许笑笑喜欢苏梨这个在她面前的孩子气,这般亲切,仿佛是自己的亲生妹妹在跟前。两人一路边走边畅聊。
在A大的正门外,钟建铭在驾驶座上,问:“白如,你真的打算回国读书了?”
“开进去吧,今天得报到。”
钟建铭深意一笑,说:“白如啊,认识你这么久都不知道原来你是这么执着的一个人。”
“现在知道也不迟,”白如翻看手机的新闻,看似心无波澜接着小声说,“我倒宁愿自己不必这么执着。”
钟建铭并没有听清白如所言的后半句,思考片刻,接了句:“有挑战才有吸引。”
“或许吧。”
钟建铭开着小汽车往男生在学校南边的宿舍区行驶去。
“停车!”白如突然喊道。
钟建铭反应不过来,开了几米才刹车。
“送我到这就可以了。”白如飞速下车,快步走到这一年日思夜想的人面前。苏梨和许笑笑的闲谈突然被打断。
眼前的男孩让苏梨顿时脑子电流激涌,种种跟白若相关的场景以极快的速度错乱地出现在脑海,很是凌乱,嘴边甚至不受控制吐出了“白若”两个字。不过那两人有没有听到,苏梨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仿佛连呼吸、心跳都局促了,她害怕这跟无数个终于入眠之后的梦境一样脆弱,悄无声息地破灭。
在一旁的许笑笑未能注意到苏梨的强烈反应。她的专注力都用在压抑自己的惊讶与欣喜,她要让自己看上去有一些生气,只是一些,不能多。
许笑笑不动声色地深呼吸,而后一脸不领情地明知故问:“白如,你怎么回国了?”
白如冷笑,“好久不见。怎么?!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许笑笑一时语塞,苏梨沉醉得快,清醒得也快得。这一次也不是白若。苏梨很是失落,更烦自己一直沉溺于过往。
在白如和许笑笑两人气氛尴尬时,白如注意到笑笑身旁的女孩,一瞥。为什么这女孩的脸苍白得如此骇人,脸上的表情仿佛就跟见了鬼似的。
白如坚定地看着笑笑说:“这次我回来了,你赶不走的。”白如看许笑笑一脸的不为所动,叹气着,说:“走了,我们再见。”
许笑笑在原地呼吸困难,苏梨望向白如的身影,为什么他和白若长得这么像。苏梨轻摇许笑笑的手臂,“你怎么了?那个男孩子是谁?”
“没什么。苏梨我们走。”那是第一次,苏梨觉得许笑笑离自己很远,对她一无所知,对她的心情无从把握。
晚夏,还要走多几步就到了尽头?最远的蓝,最近的绿,中间留了,最多的白。苏梨心想:自己何曾不是对人隐瞒的姿态,关于白若,大学新交的朋友们知道的就只有岑涔一人,她的伤感很多,很怕别人觉察而同情自己,同时,也期待被人体谅,获得理解和温暖。可是,期待总在开口之际被事实和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故意堵住。她觉得沉默,是最治愈的疗伤。沉默也是维持关系最安全的方法。
白如回到车上,“建铭,开车吧。”
钟建铭重新发动汽车,白如假装不在乎,“她还是老样子。”
“对你不理不睬。”钟建铭怕激怒白如,憋住笑意。
“建铭,你知道在笑笑旁边的女孩是谁吗?”钟建铭也是趁白如跟笑笑讲话才看了苏梨几眼。他回答,“今天才见过几眼,不过真像是笑笑妹妹。不觉得她们长得很像吗?尤其是那双大眼睛。”
“不像,她俩我看不像。”
“这回是计划先从笑笑的朋友入手吗?”
“没什么,好奇问问。”许笑笑的大部分朋友白如都认识,但是对于苏梨他是没有印象,却感觉熟悉。他猜测这个女孩是笑笑过去一年才认识的,而自己觉得熟悉,应该是在哪见过。可能是苏梨在那一瞥,那副神情比笑笑见到突然冒出的自己还要夸张几倍,给白如留下了疑问。
“在一家披萨店”里两人虽然都是尽力微笑的表情,美食当前却是各怀心事。苏梨看着笑笑,愁容是一种近乎冬雪的苍白的美。
“笑笑姐,刚刚我们在路上遇到的男生是谁?”
这时,许笑笑看向苏梨的目光未免太过锐利,意识到之后,许笑笑连忙道歉,几个深深的呼吸后才将松口。
“他叫白如,是我大二时家教的孩子,那时他高三。他本来高考后就出国了,不知为何现在就回来了。”
苏梨眼神澄澈地望着笑笑,凭她的想象力和刚才二人的表现,早就拼凑出一出青春狗血剧情的戏剧。
“笑笑姐,我这么直接可能很没礼貌。但是,那男孩子跟你的关系没这么简单吧。”
“小孩子,你能懂什么?”
“我曾经的恋人永远地走了,刚刚那个男生跟他长得很像,突然想起他了。”苏梨自嘲傻笑,一个劲吃披萨,喝茶。许笑笑愣了又愣,没缓过来。
钟建铭狠狠地吸一口烟,钟韵琴嫌弃地往挪到沙发的另一头。
“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
“爸妈离婚后。”
“你管他俩的事做什么,有必要为这种事操心吗?”钟韵琴冷笑,“何况,你现在跟着白如混得不是很好吗?这公子也真是有趣,怎么就开不了车?!不过也好,不然就没你什么事了。”钟韵琴的笑很是讽刺。
钟建铭深深叹气,把烟掐掉。什么也没说,回房间了。钟韵琴望着他的背影,露出难得的一丝哀伤。
“傻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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