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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滨小说||缤纷夏日海滨小说||缤纷夏日
七月将尽,大暑已过。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正在赵望尘那里由心心念念的夙愿变成现实。
作家卢克文坐在平行宇宙的边缘,开始了一段上帝视角的叙述:缤纷夏日自水果色彩开始。
他在网上提预订了7月29日下午3点15分由西安开往神木的C202特快,第六节车厢卧铺下铺。
后来的事实证明:卢克文早已经写好了剧本,赵望尘的这次西北行,早已埋下预设的结果。
出发前一天,赵望尘再次跟大学同窗韩东川打电话,确认在榆林市高新开发区的日程安排。
人不能永远生活在过去,不能陷入无尽的回忆里。卢克文看着剧本里的韩东川,发出冷笑。
弹指一挥间,大学毕业三十年。多少年来音讯杳无的韩东川,突然之间在同学群里冒出来。
想当年,那是九十年代初。记得从一九九一年秋天开始,韩东川利用课余时间,兜售毛毯。
那是他老家的产品,他女朋友在榆林毛纺厂上班。那时,互联网还在起步阶段,销售最关键。
韩东川从南郊的旧货市场淘来一辆三轮车,周末去火车站接货,放在小寨开餐馆的熟人家里。
每天下午四点半后,韩东川骑着三轮车,带着五六床毛毯,给门卫准备一包红塔山行个方便。
他小心翼翼地沿着专家楼,在高校的家属区里走走停停,用纯正的家乡口音吆喝:榆林毛毯。
那时候的榆林毛毯,货真价实。赵望尘记得有一回周末他跟韩东川去火车站接货,印象深刻。
在出货点拿着提货单,他俩把一大包沉甸甸的毛毯抬上三轮车,赵望尘好奇地说,让我看看。
韩东川憨厚一笑,随即用钥匙扣上的蒙古小刀,在锁边处挑开一角,货包里露出枣红色一片。
赵望尘随手摸了摸,厚实而温暖,还有羊毛的气息。韩东川说,鄂尔多斯的原料,货真价实。
当时能购买榆林毛毯的人,大都是机关单位的干部和高校的知识分子,那时正处于发展初期。
韩东川就用这种在当时很不起眼的方式,勤工俭学,下海经商,不到三年时间,已风生水起。
毕业之后,韩东川在商海里沉浮,从榆林毛毯到999防寒服,然后进军房地产,然后激流勇退。
三十年来,韩东川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音讯全无。赵望尘再次跟他有了联系,也不过半年。
人间多少因缘际会,看似偶然,实则必然。韩东川与赵望尘能否再相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次看起来说走就走的旅行,其实是韩东川的热情邀约。赵望尘千里走单骑,只为了见一面。
出发前夜,天气预报说,明天陕西大部地区有雨。赵望尘忽然想起,那首年代感十足的老歌。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这样风雨兼程……当晚赵望尘梦里山高水又长愈走风景愈荒凉。
第二天上午,准备好所有行装,冒雨去青龙寺地铁站乘坐3号线,到大雁塔然后再转乘5号线。
赵望尘乘坐地铁5号线,然后从西安站下车,经过安检,来到候车大厅,距离发车还有1小时。
赵望尘给老同学韩东川发消息:已出发,估计晚八点一刻到达。迅疾收到回复:恭候大驾!
望尘:老韩,晚上八点多到站,多有叨扰。安排住宿和吃饭这些琐事,真的不用你操心了。
望尘:能见一面聊一聊,已经很好,此行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千万不可影响到家庭生活。
东川:老同学,太见外了。这么多年未曾谋面,叙旧重温当年,作为东道主,我怎能失礼?
东川:记得那次华山之行吧?下山还是你帮我大忙。记得你当时写现代诗很棒,当面再聊。
赵望尘早已看破了许多人与事,唯独对家人和朋友,尚存着一丝温情,人间值得些许留恋。
乘一路地铁,一股冷气裹着雨天的湿气。到了候车大厅,依然是一股冷气伴着雨天的湿气。
候车大厅十分宽敞明亮,仰望青灰色钢结构,环顾四周,赤橙黄绿,青蓝紫黑,色彩缤纷。
卢克文摁下了快进键:赵望尘已然检票进站,蜂拥而入来到C202列车第六节车厢第7号下铺。
赵望尘躺下来,打开手机。冷战回娘家近三个月的妻子,突然独自驾车已经到达宁陕服务区。
这时距离发车尚有10分钟时间。赵望尘想,如果这张图晚发半个小时,那么他已是离弦之箭。
赵望尘起身背包,迅速下了火车。然后冲向出站口,因为这场冷站战从春天一直延续到盛夏。
赵望尘出了站,望着灰蒙蒙的天,细雨仍然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他在手机上留言:十分抱歉。
情况突然有变。我已上车,刚躺在卧铺上,手机里看见家里边有急事要处理,只好另择时间!
赵望尘内心涌出沮丧的情绪: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偶然和意外令人哭笑不得。
赵望尘不想让处于冷战中的妻子误认为自己在逃避。若一切既成事实,那么再多解释也无益。
独坐在平行宇宙边缘的卢克文,得意于自己剧本里的每一处反转,合乎人物性格,也合逻辑。
赵望尘作出这样的决定,内心一样充满了愤懑。妻子独自驾车返回,竟然没有提前告诉自己!
卢克文继续写道:那么,你呢?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你告诉她了么?不要说你们在冷战中。
赵望尘退票的过程,一言难尽。经历了太多波折,先是机上操作被告知超时,排队等待人工。
先前匆匆赶路,如今耐心排队。候车大厅太冷,售票大厅太热,两者之间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赵望尘环顾四周,男女老幼各色人等犹如万花筒,略显黯淡的眼神,憔悴的面容,焦急疲倦。
终于到了窗口,票务员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列车已发,不能退票,只能改签,改签到明天。
明天我也去不了,家里有事。我没有乘坐这趟列车,为何不能退票?这是哪一家的霸王条款?
赵望尘怒吼道。卧铺票已经卖出,这趟列车也已经出发,空出来的卧铺位损失,由谁来赔偿?
票务员一脸无辜地说道:总不能让我替您垫付吧?改签也只能是明天,没有卧铺,只剩硬座。
卢克文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种略显嘲弄的神色。他在剧本的最后写道:终将回到来处。
赵望尘将改签的车票一把撕碎,扔进了垃圾桶。出了门,看着火车站苍灰色的城墙转身就走。
他没再打伞,冒着雨,电梯上行,然后往大明宫方向望去,昔日的辉煌都在一片废墟里静默。
赵望尘走向地铁站,五颜六色的孩子们,锈迹斑斑的大人们,朝着欲望燃烧的地方,如飞蛾。
他于下午四点半登上5号线地铁,手机里又有妻子在娘家群里发的图片,她已来到秦岭服务区。
赵望尘心里盘算了一下时间,这一路上风雨交加,妻子返回,至少还需要一个半小时的时间。
他不打算再提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一样。纵然心里有过许多碎碎念,也只当是又一场梦魇。
卢克文打了一个哈欠,合上了手上捧的一部沉甸甸的泛着古铜色光芒的书册,烫金的三个字。
那三个字印在卢克文超薄的玻璃镜片上,泛溢流泻出神奇的难以描绘的缤纷色彩,变幻莫测。
出发者,怀抱无限希望上路,其实道路尽头依然是失望。时间的尽头,所有的生命归于荒凉。
人啊,来路和归途都是一个人,所以要学会并习惯孤独,享受孤独的静谧安宁,自由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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