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我还是那个有梦的少年

世间很多事情的发生，既是偶然，也是必然。就像今年的生日，我注定会遇见十几年前那个喜欢着文学和画画的少年。

生日当天，父母去赶集了，我闲着没事，便在屋里寻觅合适的光影。我沿着屋里屋外走了很久，最后发现还是杂货间比较合适。

杂货间坐南朝北，靠北洞开着一面窗，窗户外种着一颗枇杷树，现在是夏天，枇杷树叶郁郁葱葱的，不时地可以听见小鸟的鸣啼。

就在我徜徉于这幅美丽的画卷时，一束微妙的光线透过硕大的枇杷树叶泻下来。光线所及处，是一些蜘蛛网，逆光望去，一圈又一圈，一环又一环，缠缠绵绵。靠近仔细一看，这些圆圈很多都已经破败不堪，无数丝线垂落下来，一直到地面，仿佛地底下掩埋着千年的秘密。

我被这些蜘蛛网吸引了，试图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拍几张片，却不料，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硬生生的东西。我低头一看，是一个印有猪仔饲料图案的编织袋，这个编织袋并没有封口，袋身虽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还是能够感觉到里面好像有一些块状的东西，我有些好奇，俯身打开一看，那一瞬间，我惊呆了，原来是我失散多年的书。

我有点喜出望外，自从老家重新装修后，这些书再也找不到了，有几次回老家，都想找到他们，可是任凭我怎么回忆，怎么寻找，还是没能找到。这次，它们自己竟然冒出来了。

看着这些书，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状感觉，惊喜，惶惑，失落，万般滋味，一齐涌上心头。我将相机放在一旁，不愿再惊扰这个时刻。虽然，我知道此刻的光线最适合拍照，我也知道，这一刻过去，以后也许再也难以碰到如此美妙的光线和场景。

但是，我仍然愿意拿这永远的失去来换取心中那些久违的时刻。

树影婆娑，光影斑驳，我一本一本地翻阅着这些书籍，恍惚间，我似乎看见了十几年前的样子。

十几年前，我还是那个有梦的少年。

梦想的样子

01关于文学

我相信每个人年少时都有自己的梦，对于我来说，文学就是其中的一个梦。我靠近文学的一个方式就是读书。

小时候物质匮乏，没有足够的资金购买喜欢的书籍，亲戚朋友们会送我一些书，后来读书住校，爸妈每个月会给我生活费，我会存一部分钱用来购买一些书籍，哪怕是盗版的也好。

《村上春树全集》就是一本盗版书，读这本书时，我应该正值中学时期，还面临着升学压力。那时校门口新开了一家书店，周末吃完午饭后，我马不停蹄地赶到那里，跟平常一样，先大概地扫视一番，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籍。这本书虽然放在角落里，但是还是被我发现了，我们之间好像有一种缘分。

那时虽不懂缘分，后来年龄渐长，渐渐明白了很多事情是讲究缘分的，我与书的境遇何尝不是如此呢？

这本书的封面图案印着一男一女，男的穿着白衬衫，一只胳膊搭着一件黑色的西服外套，另一只胳膊围着女的的脖子，两人像是做完了某件事即将离开去做另外一件事。没有人知道他们之前做了什么，也不知道即将做什么。我有点好奇，打开一看，这不翻开还好，翻开了就放不下了，整个下午我就在书店里看那本书，可是还是没有看完。想着马上就要晚自修了，再不离开，老师就要清点人数了，我只好忍痛买下了这本书。

等到下晚自习，晚上熄灯后，我躲在被子里，打着手电，花了几个晚上，看完了这本书，书中的具体情节不清楚了，只记得村上对月下直子的身体的描写非常动人，读着读着恍若自己置身于这个画面，我就是渡边，在月下欣赏着直子那美妙的胴体。后来直子自杀了，我有点怅然，就像丢失了一件心爱的东西。不过，那时年少，对于生死并没有太多的认知，但是对于书中人物死亡的方式却记忆犹新。

村上的书我一直都喜欢着，即便是现在，我还是说不清楚村上书中精妙之处。可冥冥之中，我仿佛注定会遇见这本书，我与书中的人物有着某种联系，那种关系说不清道不明。反正就是那么一下子深深地攫住了我的心，让我保存这本书至今。

那时除了对小说迷恋，还喜欢诗词，唐诗宋词也看过不少，甚至有动笔想写的冲动。《诗词格律》就在那时出现了。一个亲戚看我很喜欢诗词，便送了这本书给我。

这是一本非常有年代感的书，出版年代是1977年，那时，我还没有出生。不过，一点都不妨碍我对它的喜欢。虽然读起来云里雾里，那些平仄韵律搞不明白，令我吃惊的是，我竟然还是读完了这本书，那段时间恰逢升学备考期，我把这本书放在教科书下，如果父母来我房间考察，我一听到脚步声，就立马用教科书掩盖住。现在想来，我仍然能够感受到当时我对诗词的热爱，那时，还梦想着写上一篇好文或是一首好诗词来着。

然而，十几年过去了，我依然没有动笔写一首诗或者词，甚至连一篇完整的文章都写不出。

某些时刻

02 关于画画

除了文学，画画也是我的爱，我与画画结缘就是在第一节美术课上，那次作业是画柳树，从来没有画过画的我，作品竟然得到了老师的表扬。也是从那一次开始，我对画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初学画画，光靠课堂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系统的学习。由于条件限制，我没有更多的机会深入学习。但是，我对画画的兴趣始终是存在的。我靠着自己的想象，画了好多美女，现在想来实在是弱爆了，当时却很受同学们欢迎，好多同学买来白纸专程找我画美女，还记得当时找我画画的同学要排队呢。

父母看我如此喜爱画画，即使家里条件不好，还是尽他们最大的能力支持着。我的第一本美术书籍《素描基础》，就是爸爸买给我的。看到这本书，就不由地想起了大雨滂沱中爸爸回来淋成落汤鸡的模样。

那天下着大雨，爸爸为了给我买这本书，冒着瓢泼大雨走了几条街，终于在某家书店发现了这本书。爸爸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也不懂美术，只好在店员的推荐下买了这本，其实这本书很难，都是从艺考的角度出发的，不太适合初学者，但是当我收到书的刹那，内心仿佛一下子被什么东西照亮了，也许是我看见了梦想。

多年过去了，再次翻阅这本书，熟悉而陌生，书中有我作过的记号，红色和蓝色笔迹，当时的我是多么认真，梦想自己能够作出跟书中一般好看的画。

我的第二本美术书是《素描基础知识》，是与小姨同城的美术老师送给我的，这本书很基础，非常适合初学者。那时虽小，但是对于这本书的来历却记得特别清楚。

有一次小姨回来玩，告诉我她认识一位美术老师，可以把我的画稿拿过去给他指点一下。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是有多么的开心，我没有专业的画画工具，不懂透视，更不懂几何，甚至连正确握铅笔的姿势都不会，我只有普通的白纸和2b铅笔，而且只会最普通的线描，倘若是现在，我绝对不敢把自己的画稿给专业的老师看。

但是，那时我没有任何顾虑，我按照自己的想象画的一个个人物，还给她们上了色，将画稿送给小姨后，等待小姨从城里归来。

等待虽然漫长，但是每个日子都是明亮的，后来小姨回来了，很欣喜地告诉我，老师说我线条敏感度蛮好的。临走时还送我了这本书。对于这句夸赞，我当时真是欣喜若狂，并信以为真。

我以为我会画画到永远，没想到在升入重点高中后，我与画画的缘分就终结了。再后来，进入大学，踏入社会，为生存奔波，这些书早已经被我遗忘在角落里，积上了厚厚的灰尘。

直到有一次在老家，全家人吃饭时，爸爸无意中提及，他在卖柑橘时碰见了我的一位初中同学。我问及名字后，仔细在记忆中搜寻着，可惜印象全无，爸爸却说，他说你画画很好看，当时全校都知道呢。妈妈有些惋惜，接着说，如果当时你不上重点，不读理科，就让你上美术班，是不是人生会改变呢？爸爸接过话茬，当时都说你在画画方面是有天赋的。老公看了我一眼，说，哇，竟然看不出来啊，也没听你说起过。

我心中隐隐一痛，鼻子瞬间酸酸的。这么多年过去，我再也没有画画，也未保存任何画稿。

十几年过去了，那个怀揣梦想的少年渐渐长大了。但是，梦想之光却在时光的冲洗中愈发得微弱。那些梦想就像一个个美丽的传说，恍惚迷离之间，让人想抓却什么也抓不住。

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父母回来了。要做饭了。

我将手头书放回原处，轻轻掩上门，径直走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