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谈

作者: 孙学忠 | 来源:发表于2023-02-15 14:16 被阅读0次

    “这几天一直是你晚上值班,怎么不轮换着来呢?”我问隔壁病床陪床的大姐。

    “已经习惯了,”她说,“从元月初到现在,我一直是晚上值班,如果让我回家睡,还真有些不适应。”

    这么一说就打开了她的话匣子……

    大姐说,她退休前在国企上班,退休后在成都买了房子。儿子留学归来在杭州成了家,她这几年一直带孙子。老爷子前两年身体非常好,自己做饭洗衣,从来不让别人操心。自从去年年初做了鼻窦炎手术,实施了全身麻醉,身体逐渐不行了。去年年中因为前列腺增生,又做了一次手术,从那以后再没有下过床。

    她说这几年带孙子,又陆陆续续回来侍候老爷子,成都有四年不曾回去过了。不知道自己的房子成了啥样,好在水管的总阀关闭着,不然真的放心不下。这一次是元月初回来的,看老爷子这情况,再次起身是不可能了,以后的生活该怎么办呢?

    大姐说她要是晚回来两天,老爷子也许就早去见阎王了。去年十二月没有放开管控之前,一直是她妹妹在料理老爷子的日常生活。放开管控之后社会面到处是“羊”,妹妹怕自己来回到处跑,一旦感染会影响到老爷子,于是就请了一个住家保姆。

    过了一段时间,他弟弟去看望老爷子,老爷子说这个保姆做饭不好吃,要他重新再找一个,并且立马把保姆辞退了。当时的情况下都怕“羊”,找保姆不太容易,她妹妹再次担负起了照顾老爷子的重任。

    几天后她妹妹成了“羊”,无奈之下以每天两百八十元的工资,雇了一个住家保姆。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她时常打电话询问情况。她发现老爷子的状况越来越差了,总是大口喘气,说话口齿不清,一副不久于人世的濒危状态。对于这种情况,弟弟妹妹认为是很正常的,人老了肯定是一天不如一天,何况老爷子都八十八岁了。

    听了弟弟妹妹的话,大姐觉得事情有些严重,于是立马买车票赶了回来。见了老爷子的面,她一下子掉泪了,分明像换了一个人似的。老干部出身的老爷子很在意个人卫生,平时穿衣也很讲究,躺在床上的老爷子哪还有以前的一点影子呢。只见他眼角堆着眼屎,胡须花白,胡须上还沾着饭粒,没有走到跟前,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大姐说她当时就结清工资,辞退了保姆,自己动手打扫卫生。把老爷子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扔了,又给理发,刮了胡须,还给洗了澡。她说老爷子之所以大张着嘴,是因为喘不上气来,喉咙里有痰。我不知道她的描述是否有些夸张,她说喉咙里的痰已经成了橡皮筋一样的东西,用镊子拉出口腔,必须赶紧用手指捏住,否则就弹回去了。

    更不可思议的是口腔的清洁问题。大姐说老爷子喘不上气,只好大张着嘴,口腔里没有一点湿度。食物残渣没有得到及时清理,牙齿、上颚和舌头上结成了厚厚的一层硬块,用牙签戳不透,只能用刀子刮,每刮一下就是一些黄色的粉末。就这样用棉签蘸水浸泡,再用刀子刮,用了三天才把老爷子的口腔清理干净。

    在大姐的描述的过程中,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不敢想象老爷子当初究竟成了什么样子。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个住家保姆真是太不负责任了,说她是个“杀手”好不为过。大姐的弟弟妹妹也真是不负责任,多少人“羊”过了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能以此为借口不去照顾老人呢!真是令人气愤。

    不得不说大姐好口才,按市井小民的话说就是个“话痨”。快十二点了,就我们这个病房还亮着灯,她没有说完整个过程,我也不好意思打断她的话。终于讲完了,她长舒了一口气,看来这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听众,说出来就好受多了。终于耐着性子听完了,我也长舒了一口气,因为日更文有了可写的内容。

    我睡起觉来很沉,从睡下到起床,中途很少醒来,失眠和起夜这种事在我身上没有发生过。让我在医院陪床是个极大的错误,我都不知道老丈人一晚上起了多少次夜,媳妇说他爹起夜的时候让我搀扶一下,不要让老人家摔倒了。我嘴里答应的很好,可是我就是醒不来啊,能怪我吗!虽然没有做啥具体事,丈母娘逢人就说“俺这女婿太好了,白天做生意,晚上还要来陪床,比儿子都孝顺。”她只有两个女儿,如果有儿子,还会这么说吗?哈哈,会说话的老人总是让人喜欢。

    大姐昨晚上给老爷子翻身,还用调羹喂开水,又更换了尿不湿,我记得应该是四次。能把我吵醒的动静应该是不小了,其实这个动静还真不算大。“来,翻身了。一、二、三,嘿!好了……”“喝水,慢慢咽……”“哎呀,刚刚才拉完,怎么又拉了这么多?”“来,嘴张大,我给你清理一下痰……”这几天晚上都是这样,我真佩服大姐的耐心!

    今天早上七点钟,护士推开门喊了一句“家属,把陪护椅收起来,送到老地方。”“昨晚没休息好,再睡一会。”我回了一句。“不行,要睡就回家睡去。”我一听就不高兴了:“你们医院是军事化管理吗,这要求太严格了吧?”护士一听我说话口气不太好,赶忙笑道:“叔,医院就是这样要求的,为了打扫卫生方便。”听了这话我再也没有睡下去,赶忙起身收拾东西。

    在我起身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大姐早就在那里忙碌了,她用毛巾给老爷子擦拭身体,地上还丢弃着换下来的尿不湿。我没有和她搭话,生怕再引起话题说个没完,我还打算早点儿开门做生意呢。

    回到店里我赶紧打开手机写今天的日更文,刚刚写了两段话,隔壁店里的老陈进来了。他说看起来你似乎没有休息好,我说了在医院陪床的事,又赞口不绝地说了那位大姐照顾老人的过程。

    “老爷子肯定是个有退休工资的人。”听完我的话,老陈没头没尾地说道。

    “看来是个老干部。”

    “八十八岁的老人,生于一九三五年,参加工作的时候才刚解放,退休工资肯定很高。没有退休工资的老人日子不好过,你一说我就知道是咋回事了。”老陈扳着指头算了半天,表情有些深沉。

    “难说!老人的几个子女工作都挺好,看起来不缺钱……”我说了大姐家的情况。

    “你见过有谁嫌钱多?老干部的住院费全额报销,一天能吃饭能花几块钱?现在的人无利不起早!”说完这句话,老陈一转身走了。

    老陈的一番话也不是无中生有,但是太过于片面,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和别人争论的人,对于一些太执拗的人和事向来是一笑而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是非观和处事原则,也许这样才构成了世界的多样性吧。

    今天的日更文是大前天日更文话题的延续,本来说标题还用《杂说》,但是又觉得今天的话题并不“杂”,用《闲谈》更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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