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没有蝉鸣蚊叫,亦没有大雨欲下的压抑。可眼前的这个少年就是内心有压制不住的躁热。
时间轴拉回2019年6月。六月,透蓝的天空,悬着炽热的火球,大地像一个蒸笼。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像极了坐在教室等待金榜题名的你和我,明知未来不可测也要坚持搏一搏。
可是,教室里总有些坐在后排角落偷懒的小虫在忙碌自己的大事。教室的大吊扇呼啦呼啦慢悠悠地转着,因为学校很可能会供电不足,像是随时都会罢工。
靠近后门后两排角落的三人在悠闲地吹着门旁的风,可谓好个悠然自在。陈二胖:“阳阳,《龙三》(龙族三)看完了吗,快点儿!”这个叫二胖的少年就是我们的主人公。少年看了看旁边《龙三》的页数,焦急地用笔使劲戳着阳阳,示意他再快点。
他俩前面的我正悠哉悠哉地赞叹《龙一》的文笔。我一个最后开始读这本小说的人,我急什么?就这样,一套《龙族》陪我们度过了这个所有人都在努力的夏天。
高考的大巴上,洋溢着青春,肾上腺素让紧张超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进考场时给对方的祝福语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别紧张,加油!”也是安慰自己的。
最后一场英语结束了我们高中难熬的生活,高三的末尾,一场盛大的撕书活动中,我们没有互相道别,怕红了眼,漫天飞舞的卷子,在风中疯狂又快意的姿谑着,像是在祭奠,祭奠我们逝去的青春。
夏天虽美好,但美好的事物终将逝去。迎接我们的,是高考落榜。那个夏天也很难过,Q省高考真的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我们三个就像是心意相通,成绩下来那段时间,谁也没有联系谁,因为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说其他人,亦或是真心地安慰。
直到2019年9月某一天,一中餐厅。“嘿!娜姐”熟悉的声音让我想立马回过头去确认,生怕错过了这声音会是他的机会。转过头的一瞬间,激动是因为真的是他;酸了鼻子是因为相逢;庆幸是因为我们又站在了同一起跑线,没有因为谁上岸而疏远了。
是的,我们都复读了。我们复读生都坐在后两排,二胖比我入班早,但我坐在他前面,还是熟悉的位置,但氛围早已不同往日。我们现在才是高考战场上手持剑的勇士,不再是畏畏缩缩的后排逃兵。没日没夜地努力一直持续了两个多月,直到那个突如其来的“红头文件”。
2019年11月中旬。天渐渐暗下来,风渐大,也许是暴风雨来袭的压迫感,即使是远处灰暗的低云,也能感觉到压在肩头一样。不知道是心冷还是空气迫使的身体冷。我们这群“小黑孩”被一辆大巴悄悄运送到县里的职业学校。
没有合理的教师分配和时间管理,复读初始时的努力被自由磨光,日渐消沉。那年的栀子花开,香盈十里,温婉如玉。我们就在那栀子花处毕业。
2020年9月初。在我们所有人都侥幸上岸时,这个少年又一次迈进了复读的大门。我们都笑他“五年模拟,三年高考”,可玩笑归玩笑,我们还是分开了,他也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来气,本以为能上岸的时候,偏偏志愿报的不好。我已大一,见证他新的一年的努力和崩溃,然后继续逼迫自己努力。
2020年的寒假,他和林夕飞去了浙江。我现如今已经记不清林夕是有多么好,我只依稀记得他真的很喜欢她,为了她不惜考了三年,就为了旗鼓相当。
我还记得我们第一年参加高考。高考前的第几次模拟早就记不清,考前他还神采飞扬地跟我们讲他的“童养媳”,而这个“童养媳”就是我后来知道的林夕,真是羡煞了旁人。
“她比我大一岁,从我很小的时候,她就住在我家了,家长都是一起做生意的,她父母离异很多年,跟着亲爹生活不方便,她还有心脏病,一个人在家也着实让人放心不下,就一直托我们找顾。”我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这种匪夷所思的剧情竟然能发生在现实生活中。
然而二胖正说的起劲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但是我初中的时候,她被她妈妈带走了,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一个带锁的小铁盒子。”还没等他说完我就问:“是啥?那是个啥?情书?还是什么礼物?”
“这我也不知道。情书?你怎么想的?这怎么可能。”他说得很面无波澜。“你怎么会不知道,不是她留给你的?”我紧紧追着问。“从来就没想打开它,不过现在应该也打不开了。临走时,她说我应该知道密码,但是我一次也没试过。”我猜他怕那是一封永久离别的告别信吧。
二胖说到这里时心神不宁的眼神飘忽不定带着朦胧的忧伤,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期待什么。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各自过着自己悲伤或快乐的生活。枯黄的树叶随着萧瑟的冷风飘落,冬天也许并不如表面看到得那么冷清,在人们的心底或多或少都在被些许瞬间感动和温暖。但也许冬天真的如我们看到的冷冽刺骨……
那个冬天的确很难过,是我的很难过,不知情者乐在其中。也许是年少轻狂,总很狂妄地以为是兄弟就能一辈子。其实,懂得都懂。林夕在那个冬天主动找到了我,跟我说了很多话。我本无意,清者自清,从那以后我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许久没打开的聊天框里,我默默的看着图片中幸福的两个人,但我也仅仅是看了一眼。浙江那年的雪为一对重逢恨晚的佳人布景造势,四下无人的夜,是笑盈盈的他们,赋予了黑夜热气腾腾的一丝温暖。随后的日子里,我没有回复他任何消息。
2021年6月7日,气氛又拉回了紧张的全国高考。五年模拟,三年高考,在今天圆满句号。但二胖的心结才刚刚开始。浙大是二胖为了和林夕旗鼓相当的梦想,但梦想终究是梦想,终究要擦肩而过。换他说过的话说就是:“咸鱼就算翻了身又能怎样?还是咸鱼。”
怎么也没料到,林夕在他高考前一夜给他打了个电话,这个电话的结尾并不是中式浪漫,我想我们都猜到了。那夜你怎么能想到,一个快20的大老爷们儿抱着手机蹲在教室后边无声地抽泣。
“大傻子,我想我必须跟你说件事,其实你不必为了我努力,我……其实也没那么好吧。”二胖沉默地听着那一个个字,仿佛从炮筒蹦出来的炸弹一样带着轰鸣声重重地砸在他心底的字。
“在我大病初愈回校的时候,都是郑博弈照顾我的,每天给我买早餐,接我去教室,送我回寝室,每天不论我开心或者不开心,他都在我身边,他就像小时候的你一样,温暖又会照顾人。他会一直在我身边,但是你在哪?他给我的,你给不了。对不起,求求你不要再为我努力了,我已经没法再喜欢上你了。”
“好”二胖抬起头,通红的眼眶也硬是没有掉下来一滴眼泪,但或许是酸了鼻子,就算是平复了许久的情绪,这个“好”字还是带着些许变了声的酸涩。
“我过几天把阿姨给的项链给你邮回去,我们爸妈那边……”“我来说。”“嗯。”“那个,电话挂了吧,希望你好好的。”“嗯,祝你高考顺利,如果可以,一定不要来浙大。”
毫无疑问,二胖一夜未眠,谁也不知道他那一夜在想什么,是回忆怀念?还是家里的交代?高考对他来说显然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录通知书下来了大约一周,二胖都没有去取,一个人在家偶尔发发呆,收拾收拾以前的东西了,有时候会打游戏打个通宵。在所有人看来,他这一年怕是又白搭了。最后还是快递站送到了他家门口。红色的封面里,有一张简单到连a4纸都不如的录取通知,二胖随手扔在了茶几上就上楼睡觉了,一副她现在能满意了,我随意的样子。
前段时间,家里人没少施刑询问二胖和林夕的事情,二胖就一句话,“是我渣,我不想和她在一起”。什么“我觉得我跟她三观不合”,甚至“我喜欢上别人了”这种话都敢对着三个家长说。事到如今我只能说他有种,不过,从我认识他起,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论什么情况,他总会优先考虑别人的感受,有时候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意看别人难受。
因为和林夕的事情,高考完那几天没少挨鞭子。他爸甚至放出了“你个不孝子!等你录取通知书下来,我们再细算账!”
撂下那句话后,家里就突然留下他一个人了,和一部最近几天被打爆的手机。
“你个小兔崽子回我电话!”“枣庄学院。”回复完最新的一条微信消息后,他顺势躺在床上闭上了眼。手机还在嗡嗡作响。光线透过睫毛忽明忽暗,前些日子累积的疲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恍恍惚惚间,他仿佛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游戏里突然亮起的头像让我挺惊喜的。游戏里,我给他发消息。“考得怎么样了?”“枣庄学院怎么样?”
简单的两句话没有太多的寒暄,我已经不了解他是满意还是不甘心。但此后,我们还是四五个人一起打打游戏,开着麦聊着过去或难或快乐的生活。时间就是这么不经意,他能不经意间带走你最想得到的东西,他能不经意间磨光少年最为骄傲的棱角,他能不经意间逼我们做出自己最不想做出的决定。
当他游戏的id不再是林夕是梦,这个故事也就到此结束。“我他妈真想祝她不幸福……祝她此后所有感情都跟我一样,千波万折……嗝……我要祝她岁岁分离,两不相守。祝她所有衷心付出都像我一样……像我一样,遥远无音,错付情衷。呵……我暗恋她用了我整个青春,又有什么用?呕……那又有什么用啊!老子说谁……是谁又怎样,嗝……我还是要看着她幸福……”那天他醉的不成样子,一酒解千愁,在我看来酒精麻痹了你一时,一世还需自欺欺人。
他用了三年追逐,五年长跑,九年等待,也许会用一生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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