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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宽阔的街上变得热闹起来,机车、摩托车络绎不绝,这里是一个路口,飘来阵阵香味。在路边有处小店面,是麻辣烫,店门口摆着几张四方小桌,塑胶的凳子,坐着一大半人专注地吃着,显得那样美味。本来就是下班的点,有好几个人停下了车,向那麻辣烫走去。
店主是个精瘦的中年女人,手脚麻利,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微笑。
人变得越来越多,这时,一个骑着自行车的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将车停好后匆匆走了进来。她站在柜台收钱、帮忙装盒、礼貌地拿给客人,出餐速度快了不少。
约七点人流减少,女孩拿起一个饭盒,夹了一些自己喜爱的食物,递给妈妈。妈妈看了一眼,没说话,夹了一个鸡蛋放了进去。不一会儿,就烫好了,香喷喷的。女孩并没有什么期待的,天天吃,再好吃的东西也索然无味了吧。
她在外面吃着,一边吃一边看着街景,这里离工厂近,也略显偏僻。路上车子减少了,多了一些行走的路人,这些应该是住在公司的人吧,又或者是加完班刚下班。穿着厂服,面容朴素。她从记事起看到现在,以后自己会不会和这些人一样呢?
“梅梅”妈妈的声音传来,她看到妈妈放了一个餐盒在桌上,章梅走了过去,挑起眉毛,呀,是热乎乎的猪蹄呢!章梅望着妈妈忙碌的侧影,心里温暖极了。不管妈妈多忙,都会时不时地给她一些惊喜。自己昨天只是提了一句想吃卤猪蹄,今天就有了。
章梅吃得很享受,放慢了吃的速度。吃完后,她来到里面,立起了一个小课桌,专心地写着试卷,仿佛世界与她无关。女人看了她一眼,眼里都是心疼和爱意。店外的食客,对这一幕己经习以为常,说话的音量好像也降低了几分。
这个麻辣烫店,在这里己经有十多年了,价格公道、份量足,看着干净卫生,吸引了一大批稳定的食客,又像是心照不宣的老朋友。
人渐渐少了,热闹的街变得冷清孤单起来。昏黄的路灯投影在地上,显得那么落寞。女人己经将卫生打扫好了,将抹布反复搓洗直到它变得洁净。章梅背起书包,拿上妈妈的斜挎包,站在门口,“妈,好了吗?”,“马上”女人利落地回道,将抹布拧干摊在水槽边上。
这条路章梅走了无数次,她还记得,小的时候牵着妈妈硬且粗糙的手,会问爸爸在哪里?妈妈总会说你爸爸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等章梅再大一点知道这就是死了的意思,便从不再问。从小她便知道,妈妈很辛苦,别人有爸爸,而她的妈妈既做妈妈还要做爸爸。为了让妈妈不要再这么累,章梅便暗暗发誓,要用功读书,靠自己让妈妈过上好日子。
离家约十分钟,到家后,章梅先洗澡,妈妈就会洗她换下的衣服。这早己是母女间的默契。
女人话不多,回到家也是忙碌的不停。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想起自己,胳膊现在不疼了,小腿肿胀此刻酸疼。女人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相片,扎着高马尾,是那样漂亮。想起了他,当年一别就再也没见,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找过自己?他结婚了吗?他生子了吗?
女人名叫刘梅,今夜的她有些伤感。9/28号,十八年的今天俩人在一起多甜蜜啊,那一夜的欢愉,才有了章梅。刘梅一点都不恨他,只恨世事无常,命运给他俩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刘梅翻了个身,视线落到窗帘上,乳白色上布满一朵朵郁金香,脑海中浮现出俩人一起赏花的情景,那时她俩都是大学生,即将毕业相约一起留在那个城市。还是太年轻了,居然都没问过彼此的地址,只知道他是四川,自己则是湖北的,俩人想着要一起留在重庆。
俩人憧憬着美好未来,找着工作,但都不太理想,便商量着俩人要进同一间公司,这样可以每天见面。毕业后,俩人相约先回趟老家,向父母告知对方和未来的打算,没成想,这一别竞再也没见面。
刘梅回家后,父母听后很反对,而他,也一样遭受了父母的反对。俩人通过电话互诉衷肠,约定要坚守感情。妈妈没收了她的手机,将她锁在了家里,她绝食相抗,在即将迎来转机时,家里却发生了晴天霹雳。爸爸被朋友怂恿去赌博,赌红了眼,竞将家里的房子抵了出去。输了,爸爸跑了,妈妈面对上门要债的人,气到脑溢血抢救无效死了。可怜的刘梅,一夜之间成了孤儿,她恨透了爸爸,她咬紧牙给妈妈送丧,办理后事,人迅速地成熟了起来。
在料理完后事之后,在这里,己经没有任何让她牵挂的东西了。这时,她却联络不上他,打过去是己停机,这让她心慌不己,而这时,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很高兴,这个新生命的到来,让她觉得自己不再孤单。她去了重庆,联系了房东,却得知他没有回来过。
她去了学校,查他的住址,填的不太完整,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去找,却发现地址根本不对,找了一个月、二个月他还是音信全无,她失望折返。此时她消瘦,昏迷在车站,经好心人送到医院,医生说她是营养缺失,如果再这样下去,胎儿恐怕会发育不良。
刘梅心沉到谷底,为了孩子,她决定暂时放弃寻找他。刘梅回了老家,租了处房子好好养胎,她满城转悠,寻思着以后要做点什么?她没有任何依靠,只能靠自己啊。大姨知道她的处境,在她生孩子后,过来帮她做月子,这是可怜她,心疼她。刘梅很感激。
刘梅送过外卖,刮风下雨从不间断,她迅速地衰老。后来,家乡规划弄了片地方,好多厂子迁了过去。刘梅便寻思着做点什么,思来想去,只有做吃的来钱快,成本又低。刘梅拿的出手的就是麻辣烫,说到这,刘梅心里五味杂陈,这还是爸爸教的,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妈妈出殡时,他甚至都没有回来过,在刘梅心里,他己经死了。
刘梅己经不想去找他了,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敢生病,不敢休息。刘梅推着车卖麻辣烫,因为口味好,一出摊生意就还不错。那时的她,犹如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线光明,她紧紧地抓住这机会,起早摸黑地卖,两年后,她有了些家底,才寻思着租个小门面。靠着那小门面,她发家了,虽没有大富,但至少不会让她颠沛流离。三年后,她咬牙将小店面买了下来,这样自己可以给女儿规划出一方小桌。再三年后,她买了套小居室,两房一厅,她脸上开始有了笑容,望着墙上的照片,她却默默地哭了,那是苦尽甘来的幸福。日子正变得越来越好。
不知不觉,二点钟了,阵阵困意袭来,刘梅躺平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六点准时醒来,她在厨房忙碌着,女儿高中,营养要够,她下了一碗抄手,外加个荷包蛋,一旁的豆桨机快速地旋转着,那是果汁。半小时后,女儿起床了,等她洗漱好,香喷喷的早餐己端上了桌。
女儿吃得很香,吃完这香喷喷的早餐,她胃里暖暖的,令全身都温暖了起来。
“妈,我去学校了。”女儿背上书包说道。
“好”刘梅在厨房洗碗,水哗啦啦地流着,冲淡了她的声音。刘梅将家里打扫完,便向外走去,她要去市场,买菜,清洗,忙碌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一年过后女儿考上了大学,居然报考的还是刘梅的学校,这让刘梅百感交集。在女儿开学前夕,她破天荒的闭店五天,坐上了火车,她要亲自将女儿送到学校。
女儿很开心,就如当年她自己,对新世界的期待。刘梅老是在发呆,离那里越近她越怕。他还在自己心里,只是这些年的忙碌压抑了起来,如今都涌上心头,她还存有一丝幻想,但又清楚地知道那应该是假的。望着火车上方滑动的红字,2019年8月25日。一晃过去了这么多年啊!
等出站,她原本还充满对方向的自信,但望着繁华的街道,光鲜靓丽的人群,这一切都提醒着她,她记忆中的己是过去式。望着女儿问路,背着书包,扎着马尾,和人群融合在一起,她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刘梅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女儿时不时张望,后来牵着她的手,生怕她走丢了。刘梅眼里蒙上一层水汽,女儿长大了。
来到重庆大学,还是记忆中的样子,刘梅有些激动,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少女时代。女儿拉着她快步往里走,窗口的保安检查着证件,另一侧坐着一个保安,只能看到背影,依稀辨认应该是个中年男人。刘梅没说话,递上了自己的证件,然后又收进口袋,在她离开后,里面的保安似乎回头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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