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有一天,我们知道自己即将死亡时,会回忆起哪些事呢?
或许是此生做过最遗憾的那件事,或许是此生做过最圆满的那件事。或许会想起此生最恨的人,或许会忆起今生挚爱。也或许,临终之人心中最牵挂的,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物什。
比如,我奶奶临终时,心中挂念的是一双压在箱底的布鞋。
1
奶奶是我见过,最会讲故事的人。小时候的我,总缠着大人讲睡前故事。妈妈只会拿着故事书念给我听,奶奶却是信手拈来。夏日的夜里,她一边给我扇着扇子,一边把她肚里的故事说给我听。那些故事,像是冬暖夏凉的风,吹过我童年的梦。
奶奶去世前,我守在她身边。医生说,奶奶的意识已经糊涂了。她再也不能讲故事,只是口中一直喃喃地念着:“要快点去生火,给张志蓝煮粥喝。要快点生火,给张志蓝煮粥喝……”
没有人知道奶奶说的张志蓝是谁。爸爸问遍了家里老一辈的亲戚,依旧无果。
我坐在奶奶身边,只知道傻傻地哭。突然,奶奶睁开眼,思路极清晰地说:“老家的偏屋里,有一只大木箱子,箱子最里面,有一双布鞋。我死了,你们就在我坟前把那双布鞋烧了,我要带把它带走。”说完,奶奶就闭上眼,再没睁开过。
家里人给奶奶发过丧后,我和妈妈特意回了一趟乡下老家。我们在偏房的木头箱子里翻了许久,竟真的找到了一双布鞋。布鞋被一块粗布包着,那块粗布上绣了一朵小小的红梅花。可能是因为放在箱子里太久,鞋子发出潮潮的腐味。
我用手机给鞋子拍了张照片,然后重新包好带回家,想等到给奶奶上坟的时候烧给她。
妈妈很诧异,她原以为那句嘱托只是奶奶临终前说的一句胡话,一句和“给张志蓝煮粥喝”一样的胡话。可现在,木箱子里竟真的有双鞋子。她想不通缘故。
而我在看到那朵红梅花后,心里便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妈,你知道奶奶的小名吗?”我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听你爸说过,你奶奶好像叫红梅。”妈妈不明所以地答道。
2
奶奶烧五七那天,我把那双布鞋放在土坟前的烧纸里。火光耀眼,瞬间便融化了那双布鞋。烧起的烟灰顺着风乱飞,迷了我的眼睛。我闭上眼,好像回到很多年前的那个夏夜。
那个夏夜,我还很小,奶奶正扇着扇子讲故事给我听。这回的故事,我不太爱听,奶奶却讲到停不下来。
故事发生在那个我觉得异常遥远的战争年代。女主人公是个农村丫头,叫红梅。男主人公是借住在红梅家里的受伤战士。红梅天天照顾那个伤病员,给他用凉水擦手心降温,给他用家里仅剩的米熬粥吃。伤病员一点点好起来,要归队了。临走时,她去邻家借了一块布,缝了一双布鞋送给他。布鞋用一块家里的粗布包着,上面绣了一朵红梅花。
小时候的我,觉得这种战争年代的故事好无聊,听完便迷糊着睡去。如今,我睁开眼,看着布鞋在奶奶坟前烧成飘散的空中的烟灰,不自觉地流下泪。
我只是还没想明白,故事里的红梅,不是将鞋子送给了即将归队的战士吗?可那双鞋,又为何会在奶奶的箱底压了这几十年。
3
奶奶生前最常跟我讲的一句话是:“你们这代人啊,自由了,一定要找个真心喜欢的人嫁。”当年她说这话的时候,我总惊异于她超前的思想。
奶奶去世一年多后,我找了现在的男朋友。我们彼此欣赏,彼此依恋,彼此相爱。我想,这应是奶奶所说,真心相爱的人。
我跟着男朋友回家,见到了和睦温馨的一家人。他的爷爷很喜欢我,经常拉着我说话。有一次,他跟我讲起过去的事情。
“我十几岁的时候啊,就当兵了。当年打仗的时候啊,我还路过了你们家那里。我在那场战役里受了伤,被抬到一户农家休养。那家有个极水灵漂亮的女孩,天天煮最好吃的粥给我喝。临走时,还送我一双她自己缝的布鞋。不过,我没把那双鞋带走。”
爷爷缓缓地说着,往事的一幕幕,好像又浮现他眼前。
“我不能带走啊,那丫头家也穷,留下那双鞋,还能让她给父亲或者哥哥们穿。”
老来多健忘啊,可是心头牵挂着人和事,却不会忘。
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与惶惑,轻声问道:“爷爷还记得那丫头的名字吗?”
爷爷微微笑着,看着我说:“红梅,我一直记得,她叫红梅。她用一块粗布包着送我的布鞋,布上还绣了一朵红梅花。”
我手有些抖,拿出手机,翻到在奶奶老家拍下的那张照片布鞋照片,轻轻递给爷爷。
“爷爷,你看,是这朵红梅花吗?”
许久,爷爷没有说话。魅族PRO6的手机原本极轻薄,爷爷却抖到拿不住。好几回,他张开嘴,却说不出话。
“爷爷,这是我奶奶留下的布鞋和红梅花。她临走前,一直念叨要给张志蓝煮粥喝。”
爷爷更加讲不出话,只好伸出手抱住我,老人的胳膊有些无力,却温暖异常。我想,他当年可能也这样抱过红梅。
魅族PRO6的手机掉在地上,5.2英寸的超大屏幕上是那张趁着红梅花粗布的布鞋照片,2116万的像素使那双图上的布鞋极清晰,极暖心。
缘分有时便是这样,百转千回,隔了几代几世,终归要遇上。就像魅族与你,也是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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