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像一个恐怖的恶梦,这世界上越来越多人长有同一张脸。
黄金年代已如过眼云烟,那时候的人绝不敢相信吧?这个把低俗、愚蠢以及譁眾取宠当成了偶像,说有多荒唐就有多荒唐的世界。
年轻漂亮的男孩女孩不知著了什麼魔,偏偏得把自己活成娼妓,并以此為乐,赚饱了钱,丢弃灵魂。
这是个寂寞的世界,越来越响的音乐、越来越亮的灯火,终於寂寞也变得震耳欲聋、晃眼欲瞎。
虚姬小姐不以為意,她是那种单细胞生物,除了喜怒哀乐饿饱性之外、没有其他深层思想的那种单细胞生物,不过她有漂亮的脸蛋,这就够了,虽然说是那种「人人同款」的脸蛋,不过她看上去要更漂亮一点,因為她还有胸部、纤腰跟长腿。
寂寞吗?她不觉得。 在酒吧裡一杯接著一杯、被素昧平生的帅气男人用保时捷载回家的时候不觉得,第二天一早吃早餐的时候不觉得,第二天晚上一杯接著一杯、再被别的人载回家的时候也不觉得。
虚姬小姐最喜欢看爱情电影,最好是男主角帅气逼人英俊多金那种,画面越华丽、演员越偶像越好,每当她在电影院裡哭的梨花带雨,她都觉得自己特别惹人怜爱。
多招人心疼啊?她是一个会為爱情落泪的纤细弱女。 凡事数大便能成,一百万个虚姬小姐便成就了市场。
金砖大佬坐在顶层百坪办公室裡,看了看手裡秘书整理的大眾舆论评价、再看了看总收益。 嗯,挺满意的。
谁管那些个沽名钓誉吹毛求疵的理想家说什麼呢?好好的市场起步低、收益高,何苦追求啥提升灵魂素养开拓眼界的骚玩意儿?
将穿著名贵皮鞋的双腿翘上桌,金砖大佬想起自己与秘书当年的对话。
金砖大佬问秘书:“我问你,我生產的东西,以及那些狗屁理想家推崇的东西,有什麼差别?”
秘书答道:“您的东西让人目不暇给、狼吞虎嚥,理想家推崇的东西在这个快时代是亏本的生意。”
金砖大佬:“主观感受上呢?”
秘书:“您的东西让人產生表面的欢愉,理想家推崇的东西未必產生欢愉、却必定產生思想。”
金砖大佬又问:“那我们需要思想吗?” 秘书答道:“需要的。”
金砖大佬不以為然:“那你在这儿干嘛呢?”
秘书耸了耸肩:“很久以前有一天,我站在人群中,悚然地看著他们為了表面的欢愉能够花掉多少钱,突然觉得思想是我能暂时捨弃的东西。”
金砖大佬未置可否:“说得不错。”
然而金砖大佬不知道,秘书想起了他的儿子。
那个孩子刚出生时,看过这个世界一眼便哭了,从那之后十五年间,孩子从未停止哭泣。 那孩子在家裡画著、写著、梦著、嚷著,他说不產生思想就没有意义。
“爸爸,為什麼现在的世界这麼荒唐?”他的孩子问。
秘书说:“一百年前的人也觉得当时的世界很荒唐。” 难道世界一直都是这麼荒唐的吗?秘书突然觉得很无力,看著孩子泪痕满佈的小脸,他忧伤极了。
“可能,荒唐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他对孩子说:“有问题的是你我。”
那时孩子的眼神,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那孩子像被谁捅了一刀,彻底死了。
从那之后又过去五年,他的孩子不再哭了。 五年后,孩子带回家一个漂亮姑娘,那姑娘长著跟其他许多姑娘同款的脸蛋,只是比她们更漂亮一点,因為她还有胸部、纤腰跟长腿。 秘书的孩子带回了一个虚姬小姐。
秘书知道,在越来越响的音乐裡、越来越亮的灯火下,他的儿子终於也又聋又瞎,终於变得跟大家一样。
终於不用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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