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歌里，原来都是你（二）

我的歌里，原来都是你（二）

三

周末是秦岚无比快乐的时光，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到高中毕业的尾声。

一次放学回到家，正好撞见徐阿姨脸色苍白，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凌乱慌张地看着他，随后冷漠地将他推开，踢门离去，不料口袋里的项链手镯滑落下来，在地上闪闪发光；他清楚，他妈以前戴过。

秦岚捡起令他陷入沉痛回忆的首饰，知道家里出事了。空荡荡的客厅里，就他一人孤零零地站着，格外平静。电话响起，一个好久没有听见的冰冷声音倾入耳朵。“喂……秦岚，你收拾一下行李，以后搬到妈这来住。”

听完，秦岚没有回答。他暗自讪笑：这是命令，还是要求？那个女人真当把自己的孩子当成机器使唤了。小时候没有选择的机会，那是自己无知；现在，他要做的唯一一件最正确的事，就是离家出走，走得越远越好，远到能够忘记、摆脱回忆。

“喂、喂？秦岚，你在听妈妈说话吗？”声音变得更加严肃。“再见了，妈。”他坚定的语气仿佛在和她对抗着，也在让从前被阴影笼罩的那个孩子全副武装。没等另一头接话，秦岚即刻挂断。

他也不想知道他爸发生了什么，只是莫名觉着家里装两扇门是有原因的。晚饭时间，他到了公园的对面，楚楚家开的店门口。看见的，是一家三口在店前摆放一小木桌，端来几个菜；楚楚正好从门里走来，抱着碗筷，她太可爱了。

“咦，你怎么来了？”楚楚撞见秦岚，先是意外，然后笑着问：“吃了吗？”“楚楚爸妈也看见了和女儿说话的男孩，他正咽着口水。“过来一块吃吧，不嫌弃就行。”

秦岚迅速答道：“不会不会。”便赶紧抓了一凳子端坐下，那三人都笑了；楚楚递给他一双碗筷，随后进屋又拿了一双。

吃饭时，楚楚爸妈聊着家常，楚楚一直在给他夹菜，让他未免感到心慌；低头扒饭时留意一下两位大人的目光，她的爸妈脸上却都显得热情。秦岚好久没有过的一家围坐吃饭的感觉油然而生，体会到一种温馨与感动。

吃过饭，两人沿街散步，漫无目的地走着。秦岚并不想告诉楚楚家里的境况，但楚楚能感觉到，他有什么要紧话对自己说。

“楚楚，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很美好，真的。”他认真地说着，可脸上紧皱的眉头却看不见有多美好，似乎是来不及回忆，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正题。

一段彼此沉默的路程，为秦岚酝酿着，也让楚楚的失落感升起。“我要离开这座城市了。”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感受不到一点开心或难过的迹象，就这么平淡地吐出来。

楚楚转头看着他，疑惑又带着藏不住的伤心浮现在稚嫩的脸上，“为什么？”她一定要问个明白，因为秦岚说出的话，平静地可怕，像是抹平了所有在一起令人珍惜的时光。

“我要去更大的城市，追寻我的音乐梦想。”依然没有过多的感情色彩，但是他用简单朴素的话语包裹住了自己的全部期许。曾经，音乐给了年幼的他美好，第一个为他解释了什么叫做热爱；现在以后，他为音乐献身，把持这份热爱。

再一次陷入沉默后，那个单纯甜美的声音响起了：“我能和你一起去吗？”他怎么也没想到，身边的女孩会做出如此回答；没有对未来的怀疑，甚至要陪自己一起执拗下去。可以说，这句话鼓足了秦岚面对生活、坚持梦想的勇气；简单来说，他感动了。

“去了大城市，生活很艰苦的哦，而且不好玩哦！”感觉秦岚的话在恐吓三岁小孩，楚楚白了他一眼，随口叫道：“我不怕！我也喜欢音乐，我的梦想就是守在一个热爱音乐的人身边。”

以为楚楚在耍脾气，秦岚不以为意，拍拍她的脑袋。她不乐意了，死抓着秦岚手臂不放，差点没咬下一口。

“带上我，好不好？”怯懦的恳求声让秦岚惊诧地再一次望向楚楚，这次他肯定了眼前女孩不是在开玩笑；她要把自己的青春赌给他以及他的梦想。

眼里闪出一丝泪光，秦岚对视着越发动人触心的细致面容，不禁抱住这娇小的身躯，感到温暖。“好。”给予她承诺时，秦岚也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照顾楚楚，为她带来幸福。

我的歌里，原来都是你（二）

四

很快，两人一同去了大城市。头一天来，看尽了城市的繁华，白天车水马龙，喧嚣四起；晚上灯红酒绿，一派夜未央的活跃生机。秦岚背着一把吉他，拖着行李，身后紧跟着的是无措茫然的楚楚，牵住那只也直冒汗的手；两人就这样在街头移动。

当然，这城市华丽的张扬并不属于他们俩，秦岚率先比楚楚知道。他们住进了黑洞洞的地下室，即使是这样，他手上撵着的积蓄也所剩无几，意识到自己必须赶快找到一份工作。

把窄小的房间整理干净后，已经到了深夜。两人没吃晚饭，躺在嘎吱作响的木板床上相互对视，听着肚子咕噜噜的埋怨声。

秦岚第一次遭受这种恶劣环境，几条黑色的缝隙在天花板匍匐，有几面墙壁还渗水严重。一想到自己以后不得不住在地下室里，他仿佛看不见希望，就像一只鹦鹉被关在铁牢中，即使羽毛光鲜，也仍敌不过现实。

“楚楚，你后悔跟着我吗？”秦岚本不想再多说一句话，可他不是一个人，要对心爱的女孩负责。

楚楚摇摇头，脸上居然看不出一点忧愁；她甚至回了一句：“后悔的该不会是你吧。”

“没有！这才刚从起点出发呢，我将来要创造出世界上最美妙的歌声，让所有人都听见，音乐无穷的魅力！”说着说着，秦岚一边幻想，感觉不到刚来那会儿的压抑疲惫了。

他终于振作起来，想到自己是要为音乐努力奋斗的，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可还是心有余悸，若不是楚楚在身边，自己可能真的一蹶不振了，更别说追梦。

过了几个星期，秦岚已经能够适应居住环境，自己在一家酒吧找到了驻唱的工作，晚班，深夜才回家；楚楚在家做手工艺品投给网店，以减少生活开支压力。

刚开始坚持的那一个月是最辛苦的，还没有工资，只能吃得起从超市买来的大米面条配上榨菜，最后因为没控制食量，两人都对着仅剩的星点大米发呆。

想了想，还是喝粥吧。楚楚用勺子将煲里的水分经过过滤能盛上好些米粒，幸好能装满一碗递给秦岚，自己那碗却只见浑浊的白色。

秦岚握住楚楚的手，“楚楚，你真的不后悔吗？”她依旧摇摇头，脸上总是迎着微笑，就像四月的暖煦春风吹进秦岚心窝。“秦岚哥，不管我们吃什么住哪里，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开心的。”

白天，两人挤在温馨的小室里，男孩写歌作曲，沉浸在音乐世界；女孩做着手下的活，不时抬头看一眼认真的少年弹奏唱歌。一切如此和谐。

每到深夜，秦岚拖着疲惫的身子挪向床头，亲吻她的额头，装睡的女孩把明亮的大眼珠睁开，傻乎乎地笑着。

关了灯，黑暗里出现一个清甜的声音：“哥，你以后成名了会丢下我吗？”秦岚听这话不乐意，扭头转身，略带生气地说：“傻瓜！不可能，我们永远在一起。”

“我是开玩笑的啦，小气鬼。”

秦岚听后，一把拥紧娇小的腰身，也调皮地在楚楚耳边喃喃：“那可不一定。”

“好，如果真有那一天，你就……你就……”

没想到，楚楚反被自己套进去，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口。“我怎么？”

“你要在大街上大声唱歌，还要说自己是渣男！以偿还我受伤的幼小心灵。”

“那多丢人啊，我堂堂一正经美少年，出格的事可做不出；而且，你这是同归于尽啊！”

楚楚不肯，偏要他答应。“不过我可以降低要求，”滴溜溜转了一圈眼珠，楚楚饱含坏笑地说：“后一句可以不要，但是你要一直唱便天底下所有失恋的情歌，以表失去我的痛心。”

秦岚越来越觉得楚楚即可爱又可笑，脑洞是如此之大。“好好好，我答应你。”可他还是想了想，要是真有那一天，自己最对不起的是楚楚，那个给了自己无限动力与灵感、深深吸引自己的女孩，而最可怜的会是他。不过，命运在自己手中；没有万一，秦岚要给她所有，要把她紧紧拽住。

没钱吃饭挨饿的日子终于过去了，两人都领了第一份工资。楚楚要把钱攒起来，秦岚的钱给她买了时下流行的化妆品，将近自己一半的工资。她说他乱花钱，开始生气地差点吵了一架；不过看到她永远藏不住的笑容，秦岚觉得很值。没有什么比这满足的笑更好了，他决心赚更多的钱，让楚楚变成最美的女孩。

一个看似平常的深夜，楚楚躺在床上等待秦岚回家，可等来了门外的叫喊声。她有种不详的预感，慌乱地起身向门口赶去，不慎肚子磕到桌边一角，捂住腹部，还是忍着疼痛开了门。她看见的，是瘫倒在地上酩酊大醉的秦岚，心里更加揪心。

秦岚被楚楚扶进，在她去倒水的片刻，自己爬向床头，靠在床身闭着眼大口呼气。楚楚端来一杯水，他顺手摸了摸，却把杯子打翻碎落一地。

“楚楚，我好难受。”秦岚欲哭无力地喊着，楚楚拿来垃圾桶，拍着他的背。“吐出来就好点了，哥。”

秦岚抓住拍他背的手，力气似乎大了，抓得楚楚脸上皱起眉头。她正要挣开他的手，秦岚抱过她的手臂，头钻进肩上的漆黑长发里。

恍惚间，她听见耳畔的啜泣声，不明所以地直戳心底。最后，楚楚将秦岚支起，秦岚倒在床上满脸泪花地睡去；她为秦岚小心擦拭了脸颊，关了灯，却无法入眠。

第二天，秦岚迟迟起床，没了昨晚难过的样子。他见楚楚若有所思，不禁问道：“想什么呢。”

“你昨晚喝醉了。”楚楚脸上挂着担心。

“哦，迎场需要；没事，喝得不多。”他笑着，又接上话：“今天我陪你去逛街。”

“逛街？要不要过日子了！”楚楚的担忧化成了愤愤。“别担心，在我预算之内。”

这次秦岚给楚楚买了裙子衣服，大把钱流出去，看得她心疼。秦岚到底赚了多少钱，又在做什么工作？

地下室堆积着的首饰衣物越来越多，楚楚看得越不顺眼，不详的预感仍消散不了。

时间过得很快，却很难熬。深夜回到家的秦岚总是烂醉如泥，白天无心创作，口上说的都只是“你还要什么？”楚楚能感受到，当初的秦岚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两人虽然在一起，但少了真挚的陪伴。

曾好几次，楚楚一个人在夜晚的街头独自游走，徘徊在秦岚唱歌的酒吧门口却不肯进。相比整个城市的喧嚣，自己的世界是冷漠孤僻的。

这一次，她终于选择走进那家酒吧，出乎意料但又在意料之中：她的视线马上捕获到了拿着吉他的少年，唱着不堪入耳的低俗歌词；几个围坐在他身边搔首弄姿的女人，手上的酒喝了几口，竟倒在他的头上，滑落在白皙的肌肤，浸透了衣服。她再也无法待下去，因为空气中弥漫的酒精令她窒息。

回到安静的地下室，她感觉舒服多了。可再一次见到大醉的秦岚回来，她无法忍受，无法不去幻想那些端着酒杯风骚的女人、他对着她们嬉笑的样子。

世界上最难熬的，不过时间。没多久，楚楚选择在白天秦岚憨憨大睡的时候离开。秦岚醒来，再没了那个动人可爱的脸蛋，唯有桌上水杯下压住的字条。

“哥，我不喜欢你了。祝你早日实现梦想。”

简单两句话，让他对着发呆许久，不敢相信已经发生的一切。我那么喜欢你，为你付出了所有甚至是尊严，而你却一走了之；

最后一句更是灼烧秦岚的内心，没了你，我谈何梦想？

我的歌里，原来都是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