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初一,天阴沉沉的,乌云在向西的天际结成了团,像在酝酿一场阴谋。
如果真有阴间,今晚该是亡人们领取快递包裹的欢庆时刻,也许并不这样,也许欢乐只属于活着的人,阴间只有黑和白两色,剩下的恐怕只有灰色——死亡的颜色。受影视影响和意念猜测,那死去的人就是僵尸,动起来便是“僵尸跳”,发出的声音即是“索命来……”,满世界充满恐怖之气。
亲人们可不是这样的,在我们的心里,他们和活着时一样慈祥、和蔼可亲,只不过是永久性地断绝联系。
父亲、母亲、我的姑奶奶他们已离世很久了,以至于在梦里也从不出现。按年辰他们该转世了,他们再不需寒衣。只有三叔在今年七月新逝。我于前一天历经困难从纸火铺买了四套寒衣。纸火铺的生意空前兴旺,来的顾客要排队,两个老妇人手脚不停地忙活儿,一套外衣、一套内衣、一床被子、一双袜子、一双鞋子组成了套餐,装入“包裹”,接着浆子封口,一老一少不停地书写亡者与寄件人之间的称谓,只表明谁收谁寄。亡人行走人间,不需要地址,秒传秒到,哈哈哈哈。
以前也烧过寒衣,总有人陪,今晚我一人,总有些不自在,担心风大点不着香烛,担心火苗会烧到衣襟。
磨磨叽叽都快九点了,我用篮子装上一壶茶水、两个打火机、一块泡沫膝垫,手里执了一根搅火棍,还有沉甸甸的一包寒衣和票子。
出了小区门,自然地右拐西行,因为那边空旷,咦,墙根下咋没一堆一堆地灰烬呢?我深深地发问,后来想到了“环境”和“创城”,我市正在创建文明城市呢,这烟熏火燎造成的一个个灰堆及烧黑的墙角,真是太不文明、太不美观了,难道要把寒衣拎回去?想想我就心惊,辜负对亡人的诺言,该当何罪?再走走吧,走走再看,在天桥附近,有一片黄色和红色的霓灯在闪烁,该不会是警车在巡查吧,近前,果然有人在巡逻,还好这里是一个小桥头,四不管之地,有几处灰堆还闪着火星,一个妇女正在烧点,保安说你就在这儿烧吧。
我取出一个个“包裹”,撒上散票子,“啪”随着打火机压键,火苗就燃了起来,很庆幸今晚无风,火烧着了薄薄的包装纸,里面的正货迟迟不燃,我用棍子挑了挑沓在地面的“包裹”,让氧气充分地流进去,然后又抬棍抖虚了,火苗才开始窜了起来,明亮的火光照亮我戴口罩的脸,并不高大的身影估计在暗夜中很显眼,身后的电动车、小车、大货车川流不息,货车带给桥身的振动很清晰地传给跪地的双腿,我显得不自在,瞬间感到搞笑,“愚昧”可能是车上的人对火光中人的评论吧,火光暗了下来,身后有片刻宁静,人也安静下来,我拔着火堆,喃喃祈祷:“爸、妈、姑婆、三叔,快来取你们的棉衣吧,你们要节俭穿衣,因污染环境,明年可能就不给你们送寒衣了,请谅解不孝子孙吧。”
ou火明了暗了好几个来回,我才将冥票和寒衣烧为灰烬,我用茶水给灰堆划了个圈,送寒衣仪式结束。
社会在进步、在发展,一年一度的“送寒衣”还能否延续下去,真该打个问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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