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失败后,江河回到了乡下。龙溪村—这是他十一岁之前呆过的地方,现在他已经十八了。
七年前他还没离开这儿时,村里的房子三三两两分散开来,隐没在绿油油的小山坡里。那时村里房子都一股破旧味,石头做地基,木头扛起了整个房子,黑瓦挡住了天,地板是石子和泥巴压成的。一到下雨天,江河和其他小孩出去跳会儿再回来,家里的地便湿透了。大人一脚踩在地上,鞋上就沾的全是泥,江河就免不得遭一顿狠狠的打。
江河走在乡间马路上,他来到了邻村——慈化村,看着路旁和坡上伫立的座座新楼房,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自己的家破得只剩几根木棒子了,杂草萦绕在上面。现在是七月盛夏,这里面保不齐就有几条三角脑袋的蛇在乘凉呢。江河想到这些,就打消了在那过夜的念头。他知道自己命不值钱,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该死在这儿,不该死在此时。
今天是个大阴天,庄稼汉趁着天凉快都出来干活了,路边的地里,锄头有规律的一上一下。正值午睡时间,路上看不见围成一团打卦的女人和四处奔跑的小孩,这让江河悬着的心松了一些。
没遇见人时,江河走得很自在,老套地打量着四周的房子。遇见人时,他故作清高的加快脚步。他知道在封闭的农村,出现一个陌生人是一件惹人眼的事,尽管他也在这个小镇生活了好几年,但在地里这些人的眼里,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十足的陌生人。江河挺直腰杆,甩着手大步走着,地里的人仍疑云满腹的盯着他。
天更阴了,风刮着竹林哗哗的响,地里的人都跑回家去了。这下江河是真正的不用怕了,但他仍未放慢步子,他得在下雨之前找一处躲雨的地方。
雨滴零零散散地落了起来,江河不时拿手抹去了脑袋上的水珠。他走向马路边的一段泥路,想找个地躲躲,这节路因被各类杂草覆盖而变得极其狭窄,路的尽头是一栋小楼房。房子的大门紧闭,门前的坝子长满了青苔,看不出有人住的迹象。
江河踩着泥巴走到了房前的坝子上,望着这座房子,他在心中暗喜。但保险起见,他没有立即走进去。
江河望了望房子四周,斜对面立着一座废弃了的老房子。江河沿着小路来到了老屋里,屋顶的瓦全不见了,应该是被人捡去卖钱了。江河躲到屋旁塑料棚搭成的猪圈里去,然后毫不费力地坐上了一米多高的石挡板。他呼了口气,心情好了些,一种很久没有出现过的自豪感给了他安慰。
江河双手撑在铺满灰的石板边沿上,他甩着脚,呆呆地望着对面的房子。贴了白瓷砖的房子因常年没有打扫而变得灰沉沉的,与此时天的颜色相差无几。从外表看来,它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家”了。
乌云占满天空,加上时间本来也不早了,天色暗得很快,四周乌泱泱一片。
江河从石板跳下,伸了个懒腰。他从兜里掏出手机,这是从家里逃走时带走的。按下电源键,手机隔了几秒才亮起来,刚过六点。江河把手机塞进裤兜里,朝着对面的房子走去,他几步作一步走,不顾密密麻麻落下的雨大跨步前进,心情久违的轻松和欢喜。
眼看越来越近,江河逐渐放松警惕,若回自己家一般自在。
gzh:边缘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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