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离死别

     2011年大年初一夜晚梦到爷爷了，像是他不曾离开一样。我依然在自顾自的说着让他等等的话。然后慢条斯理穿衣服准备去给他开门，再后面就醒来了。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是您特地来看我的吗?记得上一次梦到爷爷是在他离世的当天晚上,来的时候是低着头的，我问他话他不回答。告诉母亲后，母亲叮嘱以后再看见他不用和他说话了。这一次依然没有和我说话。是因为母亲的叮嘱还是爷爷对我的一种保护呢。

      2010年十月份回家的时候,家里办喜事，一片热闹，天气也是出奇的好。喜事过后,爷爷对我说：你这趟回来怕是见我最后一面了，再来就见不到我了。那时我已经一年半多没回去了，对于爷爷的这翻说辞并未放在心上，还笑着对他说：春节我又会回来的，你还撑不过三个月吗? 爷爷不再说话，只抹着两行浊泪。晚饭过后，姐姐说去给爷爷奶奶洗脚，我还在犹豫要不要一起去，那时我仍未觉得爷爷已近油尽灯枯，只顾着打发调皮的孩子了。想着爷爷还是两年前的那个爷爷，或者是10年前的那个在云龙山上健步如飞的老头。

      第二天，母亲和我带孩子去浴室洗澡。爷爷骑着电动三轮车要送我和宝宝，我们就坐着爷爷的三轮车去了浴室。进去前爷爷说好在外面等我们，出来后发现他不见了，回家也不见人。到了下午才看到他回来，原来是去了趟县城。问他干吗去的，他提出一袋子炒花生说是买给我和宝宝吃的。我笑着向他确认跑那么远只为了这袋花生? 爷爷固执的说这种花生很好吃，我吃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味道。而且多年的南方生活早已让我对容易上火的炒货敬而远之了。

     此后的几天我忙着会聚亲朋并未和爷爷聊太多，其实和他聊天也无非是地理方面的，例如飞机飞几个小时，火车经过哪些地方什么的。每当说到这些时，姑姑就会调侃85岁的爷爷说他想来广东，爷爷就不说话了。其实爷爷也是走过了很多地方，带着奶奶坐着火车把南京，武汉，北京，郑州，西安，新疆等转了个遍。但是广东还真是没来过。虽然那时他还健在，但是我也很清楚在他有生之年来不了孙女和孙女婿的家了。

    在我走的前一天下午，爷爷让表弟帮他从三轮车上搬块砖下来，那种人行道上铺的厚厚的绿色地砖。说是要把姑姑家门口盖阴沟的水泥板换掉。都知道是瞎折腾，表弟非常肯定的跟我说这砖是爷爷花钱请人搬到车上的，他没那个力气了。我很奇怪虽然是块厚点的砖也不至于搬不动，就问爷爷花了多少钱请人搬的，说是一块钱。其实姑姑家盖阴沟的水泥板根本不用换，他弄的这块很高容易绊到脚的呢。现在想来他是要把不放心的事情一一办好了才走的。包括给自己和奶奶拍的相片，打了有十年的棺材，以及给奶奶办的党员遗霜补助金。果然最后都用上了，只是那张相片已经看得太久了，觉得他还在的一样。

     临走前爷爷又是一翻眼泪，我长这么大就见过他这两次眼泪，却都被我忽略了。接到爷爷去世的消息是在离开后不到一个月，一语成谶，果然那就是我最后一次见爷爷了。回家的那天，天气阴沉，冷风飕飕。父亲白着头发歪在稻草堆里，面前一蒌火纸和一盏油灯。爷爷那张拍了很久的相片放在冷冻的棺材前面，人躺在里面，身体都被包住，我看不见他的样子。父亲烧着火纸，我给爷爷磕了三个头。算起来已经十多年没给爷爷磕过头了。

    坐在厨房里听母亲讲述爷爷肺气肿并发症的最后一个星期。爷爷早已知道要离开的了，央求母亲一定让他死在家里，不能在医院里死去。再就是要见奶奶，姑姑一家把瘫痪的奶奶带到医院里，奶奶坐在轮椅上而且不能说出清楚的话，只向爷爷伸出左手，爷爷伸出一只手握了握，这样的一握手让在场的所有人潸然泪下，从此天涯永隔。两天后爷爷从医院回家不到两个小时就走了.  第三天去火化,显示屏上面显示出"魏维银"三个字时,才觉得爷爷是真的要走了，送葬的那天,姑姑哭得惊天动地,被撕裂了一样的痛。

    此后不久奶奶也随爷爷去了。奶奶不能识文断字，唯有她做的炒货无人能够超越。为人热情，整日坐在门口向认识或者不认识的赶集的老头老太问好并留饭。若有憾事便是去世前没有见到尚未出世的曾孙。

    奶奶名叫朱向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