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树

我们的村庄坐落在秦岭北麓，地势由南向北逐渐降低，土地也逐渐变得肥沃。

农田像巨人行走的台阶一样，逐渐走向村庄，村庄是巨人的目的地，躺下来在那里生长了几百年。每个台阶的边缘都会生长着一些柿子树，那些贫瘠又干旱的土地上，柿子树就更多了，像守护着巨人的的岗哨，一层一层的形成一个堡垒，守护着巨人的家园。

突然想起的画面是自己站在柿子树下，透过树叶看着明亮的月亮，整个柿子树的影子投影在自己的身上，好像自己一直都被保护着。

柿子花落了没多久，整个柿子树上就长满了小柿子，像小孩子戴着一顶有着四个帽沿的帽子，帽子跟头形成了完美的搭配。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孩子的头慢慢长大，有的是扁扁的，有的圆圆的，有些则变得又长又圆，青着脸仿佛在生气帽子为什么还是那么小，只能挡住头顶那一块。终于，那些长在树梢的柿子被日光长期的照射晒红了脸，像娇羞的姑娘，却吸引着我们。

其实这个时候的柿子并不好吃，那些先红起来的柿子大多是因为生虫或者生病而没有了柿子树的养分供给，然后迫不得已才变红，这些柿子里面的糖分并不足，所以吃起来还是会有一些涩涩的感觉。然而这却是一个重要的信号，告诉我们又到了可以吃柿子的季节的信号。

变红变软的柿子逐渐变得多了起来，只不过大多还是在树梢部位，所以就要考究爬树的技巧了。柿子树的分叉一般比较多，树枝又多是弯弯曲曲的，树身部分一般都比较矮，爬上去都很容易，只是爬到树梢摘下柿子就不见得那么容易了。支撑树梢的树枝都比较细，首先要考虑树枝的承受能力，还要考虑手抓的部位跟脚踩的地方，站在树梢还要承受树枝随风摆动时候的恐惧感。还有那些在树下能够看到的红色的柿子，等你爬上去后就会隐藏在树叶后面，怎么也找不到。当然还要提防柿子树的主人突然出现在柿子树下，你可以在慌乱中快速安全的爬下来，不是没有人从柿子树上掉下来摔断腿的。

在我家一块田地的旁边就有几颗柿子树，干农活休息的间隙，我会跟哥哥不顾疲惫爬去摘柿子吃，一开始都是哥哥爬到树梢，我站在树下给他指哪个地方有红色的柿子。看着他不断往高处爬，树枝变得越来越细，总会喊他不要再往上爬了，心里一阵阵的担心。不过等他摘下那些红色的柿子，从树上扔给我的时候，我总是接不好，柿子会掉到地上，摔的稀巴烂，他总是会骂我笨，然后我只能让他尽量扔到草丛里，或者吃那些摔的不是很惨的柿子，然后把那些比较好的带给家人吃。等他上了高中，这休息的间隙大多都是我一个人去摘柿子了，我也会爬到树梢，也会爬上那些最细的树枝，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爬到最高处的乐趣，不仅仅只是可以摘到柿子吃。

秋天来临的时候，柿子好像一夜之间从树上全部消失了，那是柿子树的主人摘走大多的柿子，用来酿醋或者做成柿饼，只有孤零零的几个柿子挂在树梢，等待着冬日的降临。有一年冬天下雪，我们去山里玩，看到一颗没有被摘过的柿子树，柿子挂满枝头，没有一片叶子，柿子红的晶莹剔透，那些低处的柿子伸手就可以摘到，吃起来又甜又凉。

等最后一片柿子叶落下，也就是冬天了，柿子树像死去了一样，树干下面堆起了玉米杆，调皮的孩子会点着那些玉米杆，柿子树斑驳的鳞片被烧的更黑了。

村子的南面曾经有两排柿子树，修高速公路的时候，这些柿子树都被砍掉了。还有那排曾经有人上吊自杀的柿子树，这两年回家看到也只剩下了一两棵了。

你多大岁数了？

你这么高

你的衣服破破烂烂的

几百年的悲伤，你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开

你的胳膊在腐烂

你还有没有感情

我在你身上就可以俯瞰家乡

柿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