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返乡（二）
李氏回到家里，孩子们追问父亲的情况，李氏说：“没什么，你父亲确实是帮张家出外打理生意去了。别人要问起你的父亲，你们就说父亲出门做买卖去了，其他的就不要多说。记住了吗？”
“记住了。”孩子们也都信以为真，从此不再吵吵父亲的事。老大、老二每天准时去张家学堂念书，小女儿花花在家里跟着妈妈玩耍，家里一如既往，平静如初。
其实这是表面现象，孩子们不会多想什么，可李氏却不能不想，一个多月以来她心里从来就没有平静过，她时常做着家务不知为什么突然停下来呆呆出神，右眼皮也经常莫名地跳个不停。每逢此时，她就想，丈夫在外打仗，子弹不长眼，赶上点子低，说不准哪会儿------李氏不敢再往下多想，心里老是有一块石头压迫着，老不舒服
这天李氏正坐在屋里为陈子如纳鞋底，突然大门被人推开，紧接着走进两个人来，一个人她认识，是张家二少爷张少卿。另一个却面生，没见过面。李氏看到来人走进屋来赶紧起身让座。
张少卿说：“嫂子你坐，我随便。嫂子，我今天来有重要事告诉你，是关于陈大哥的事。你是坚强人，你要挺住！”
李氏听到这话心跳急剧加快，她已经明白丈夫出事了。心想，怪不得这段时间眼皮老是跳，心里一直不安，这就是不好的征兆。命苦呀，怕啥来啥，老陈有可能牺牲了。李氏的眼泪已开始扑簌簌流了下来，她抿了抿头发，使劲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她要等到张少卿把话说完。
张少卿看着李氏伤心的样子心情也十分沉重，他接着说：“嫂子，想是你已经猜到陈大哥的遭遇了，你是个坚强的嫂子。陈大哥在一个月前武工队与日本鬼子的一次遭遇战中牺牲了。陈大哥是条汉子，是抗日英雄。他走了，可苦了你们娘几个。不过，嫂子你放心，组织上 已交待我好好照顾你们，不让你们作难。你现在住的离我家很近，我也已经告诉老爷子，让他好好照顾你们。以后你如果有什么难处就去告诉我父亲，他老人家会全力帮助你们的。因为你们一家情况特殊，是千里迢迢逃荒来此地落脚的，举目无亲。我今天带来了几块银元，你拿去给孩子们添置一些衣物，也给家里添置一些使用品，别苦了孩子苦了家。这些你暂且用着，我以后会陆续关照你们一家的。”
李氏已经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点点头算作回答，然后揽过小女儿花花开始放声大哭。花花也哭成泪人。
张少卿也难过地哭起来，他流着泪抱过花花开始哄了又哄，过了一会儿花花停止了哭声。张少卿放下花花与同来的另一个人一起又搀起李氏，然后说：“嫂子，你难过就哭吧，可不要大放悲声。我们是抗日家属，还要注意保证我们一家的安全，不能让外人知道真相。”
李氏已经哭成泪人，可她是明白人，还是使劲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张少卿与来人安慰了李氏一阵子，然后起身告辞。李氏没有相送，仍在“嘤嘤”痛哭。
到了晚上，骡子领着弟弟放学回到家里，当看到母亲红肿的眼睛时知道家里出事了。这时花花看到两个哥哥回家了很快跑过来拉着他俩的手告诉父亲牺牲的事。骡子兄弟俩一听，扔下书包，接着抱着母亲的腿大哭起来，那哭声撕心裂肺。一家人抱在一起又哭了好一阵子这才止住了悲声。
李氏扯起衣袖给孩子们擦干眼泪，哽咽着说：“孩子们，你爸爸走了，这里我们也不能长期待下去了。我已经想好了，过一段时间我们回老家去，老家里还有我们的亲人、近邻，还有你们的姥爷姥娘舅舅，他们会照顾我们的。此处举目无亲，有事没人照顾，求别人帮忙那不是长久之计。再加眼下正是乱世，你父亲又参加过抗日，危险时时会威胁我们全家，留在这里不如回家，越快越好。”
孩子们听了母亲的话都表示同意。骡子说：“妈，我们听你的安排，你说什么时候走我们就什么时候走。我也长大了，已经十四岁了，成大人了，可以帮妈妈照顾弟弟妹妹了，可以养家了。我们应该回老家去，在这里住下去的确不是长法。回家吧，家里有亲人，有伙伴，有人帮助我们，日子会比这里好过。在这里住，有爸爸在还好，现在爸爸走了，我们无依无靠，今后日子会更艰难，还是回老家好。走！最近就走吧？”
走，说着容易，真要付诸行动那就困难重重。先不说路途遥远，要走回家里至少需要一个半月的时间，只说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寡妇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一路能平平安安吗？那不知会遇到多少风险。孩子们一路健健康康还好，一旦有个病灾如何应付？到那时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如果不走，继续在此地生活下去仍然会有危险，尽管有张府遮护，可毕竟萍水相逢，不亲不近，时间长了人家也就不会那么用心了。再加张府是大户人家，有忙不完的事情，自家是穷门小户，有些事自己看来是大事，放到张府人的眼里就不算事，人家是不会上心的。还有，寄人篱下，也不可能是事不是事就麻烦人家，一次还行，两次也可，次数多了人家就会厌烦了。现在走还是不走呢？李氏一时又拿不定主意。
天渐渐冷下来，北风怒号，乌云布满天空。李氏想，要变天了，一旦落下大雪再动身回家路上就麻烦了。孩子们身上没有更暖和的棉衣，晚上住宿是个大问题。再加大雪封门，讨饭也是个大难题。眼下还是不能回老家，等到来年开春再动身最好。那时候天一天比一天暖和，青草发芽，野菜出土，路上就不会太苦了，起码不挨冻不挨饿了。
就这样李氏一家回老家的事暂且搁置下来。（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