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期的节目是关于刨腹产的话题,我找好医院,找了做刨腹产的孕妇,一切都挺顺利。
采录用了三十分钟,谈完刨腹产怎么不好就一切OK了。
等我度假回来后,陈虻直接开会批评我,你告诉人们剖腹产是错误的,自然生产如何好,这只是一个知识层面,你深下去没有?谁有权利决定剖腹产?医生和家属。怎么决定?这是一个医疗体制的问题。还有没有比这个更深的层面?如果你认为人们都选择剖腹产是个错误的观点,那么这个观点是如何传播的?为什么会相信它?一个新闻事实至少可以深入到知识、行业、社会三个不同的层面,越深,覆盖的人群就越广,你找了几个层面?
我是搞砸了,光改结尾是不行的,后来年会上,大家都在笑话我,白岩松是制片人,他的压力也挺大,后来再重录节目,大家伙和我熬夜,我都感觉很惭愧,觉得很对不起大家。
后来部里主持人拍合影,我是新人,当然就站到了最后面,崔永元看到后就把我拉到了第一排中间他的位置,他当时都不知道我叫什么。
那几年的评论部年会上,崔永元戏谑风头人物,逗逗女同事,拿领导开涮。
有一次,他修理被众人打扮成日本浪人的陈虻,问他认字幕上一堆怪诞字符,陈虻说不认识,崔永元说,你连钱字都不认识?那你认识这几个里哪个字,陈虻忙说,钱,崔永元说,原来你只认识钱啊!众人大笑。(原来每个人都有两面性,平时看他们都很严肃,传说在节目开播前还很焦虑,只能冲着墙角挥挥手,原来还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史努比是台里一位单身男同事,台里大姐曾撮合我们俩,史努比是个把发的工作都存到银行,工作之余去游免费的泳,吃免费的三餐的人,有一天居然花一元钱给我买了一盆天安门替下来的小黄菊,他还说我过的过分得体,说我录节目的时候太紧张,别人在录节目前都在看小说,我在录前都在写呀写的,后来录节目,我再不写东西了,写不出来了,而且身子拧巴着,我感觉我的血都要被抽干了。(看,多牛的人都要经历这个成长的过程。)
有个叫陈大会的主持人,他主持的快、准、狠,有一次我遇到他,他告诉我,要注意自己的毛病,要做到心无旁骛,不要冷落每一个嘉宾,如果有一个人能够接近新闻的核心,那你这期节目就让他一个人说话,其他两个坐在那儿一言不发也无所谓。
后来我就向他学习,以为厉害的记者就是要把别人问得无地自容。
再后来遇到一个新闻,两名陕西青年组队骑车,结果失去了生命,我在做节目时问他的队友和教练,你们是不是想要那种特别来劲的感觉,是不是比生命更重要,你们是不是草台班子,是在炒作吗?
同事奇怪我的风格变了,我还在自得,谁知道“生活空间”的编导李伦,给我发了条短信:“你把重心放错了吧?”我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就看到《南方周末》上刘洪波评论这期节目:“电视记者语带嘲讽,步步为营。”
观众看后评论:冷酷的东方时空,冷酷的柴静。
(待续,2018年1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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