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

红大门家有只健壮的黄狗，绿大门家有一只凶悍的黑狗。平日里，两只年轻的狗都是被关在自家院子里，只是平时能听到各自狂吠的声音。月朗星稀的夜晚，隔壁家的毛贼睡不安稳，悄悄打开大门打算去隔壁村子的大户人家行窃，这声音倒是惊动了那黑狗，那黑狗竖起耳朵，深蓝色的大眼警惕的盯着大门，发出低沉的恐吓声。红大门那家的黄狗率先吼叫了一声，绿大门家的黑狗也不甘落后，低沉的吼叫惊动了夜空，接着半个村子的狗都开始狂吠，此起彼伏，连柴堆里面的老母鸡都不安的噜噜的叫嚣着自己的地界。

这两条狗生来就是邻居，只有一墙之隔，偶尔隔着墙缝对叫，因此挨了主人不少打骂。秋收时分，红大门家要进大车，半年来第一次把大门开的敞亮亮的，黄狗挣扎着想去看外面的世界，主人心情大好，慷慨的解开了黄狗的绳索。黄狗第一次体会到自由的喜悦，野马一般奔向大门，到门口又突然急刹车，滑行一段距离后折返回来奔向主人，那一跳似乎要亲吻到主人脸上。主人是个暴脾气，大声呵斥了黄狗，黄狗来回折返了几次闻闻主人的脚趾头，就兴奋的跑出门外了。那村子不大，黄狗凭着声音拜访了平日里见不到面，只能听到声音的花狗，白狗，杂毛狗，等等。又调戏了下卧在墙头的母鸡，还有水塘的鸭子。狗生无憾后，它开始向自己的老朋友炫耀自由。老朋友隔着绿大门恨的牙痒痒，怒吼了几声，恐吓着自家门前的不速之客。绿大门家的毛头小孩好奇的打开自家的大门，两只狗跟异性相吸的磁铁一般，转眼间就撕咬在了一起。顷刻间，灰尘杂草围绕着两只恶犬形成一个云团，难舍难分。毛头小子被吓坏了，两家大人立刻拿着铁锹冲出家门。两只撕咬在一起的恶狗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互相进攻，防守。似乎要把毕生的力气都用完。主人的铁锹砸在身上相比之下跟雨点一样，丝毫不成威胁。过路的妇女吓的尖叫，毛头小子捂着脸躲在电线杆旁不敢作声。饱经风霜的瘸腿老汉，扬起鞭狠狠的抽到两条狗身上。依然稚嫩的青年受到鼓励般冲到那灰尘和杂草的云团之中，手持铁锹重重的拍了自家的狗头上，那狗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头顶剧烈疼痛，腥咸的液体从嘴角流出来，忍不住松了口。年轻的少年心一狠，牟足了劲儿又给了另外一条狗脊梁上一铁锹，那狗瞬间趴在地上，像是被雷劈了一般瘫软下来。两条狗眼角流出晶莹的液体，生平第一次遇到老熟人，生平第一次为了自己的领土，生平第一次受到这么重的伤害，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喜悦，生平第一次见识门外的世界，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坚不可摧，生平第一次发现自己野蛮霸道。两只狗无力的痴缠在一起，一只被年轻人像拖着麻袋一样拖回了院子。另一只，被瘸腿老汉训斥下，连拖带爬的蹭到了自家门口。毛头小子躲在电线杆背面，等两家都关上了大门，才敢偷偷的跑到那两只狗打斗过的地方，地上两条斑驳的血痕跟泥土很快混在了一起，像是黑洞般吸引着小子的目光。小子走近那血痕，用树枝戳了戳混着鲜血的泥土，看了看蔚蓝的天空。他学到了人生第一课：生无所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