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

恶犬

胡同里捡破烂的老王这回捡回来了一只癞皮狗，可以说要多丑有多丑，黑色的皮毛粘在一起结了块，眼睛塌眯着，脏兮兮的东西糊了一脸，即使是全黑的皮毛也掩盖不住，病怏怏的，要多癞有多癞。

巷子里的大伙听说了都好奇的不行，纳罕到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王这一捡破烂的养活自己都是个问题，还想去养狗？纷纷前去凑热闹，装作若无其事的去老王家门去转悠。

说是老王的家，其实也就只一间屋子，放着一张桌子和两个缺了腿的板凳，一张硬板床，其他的地方堆满了他捡来的破烂，正值夏天，屋里散发出一股怪味。在昏暗的灯泡掩映下，没人愿意在这里多待一分钟。

老王的老伴去的早，两个闺女都视他如累赘，想起来了就给他点钱，想不起来也不能怎么着。老王活了大半辈子，最后却落得这部田地，也着实凄凉。大伙也可怜他，哪家做的饭多了也会分给他一碗，有东西也都会想着他点。就这样老王靠着邻居的接济还有捡破烂的钱（女儿给的钱算是意外收获）勉强度日。

如今又来了这只癞皮狗，这下好了，简直是来跟老王“抢饭”的，巷子里热心肠的大妈们一个劲儿的数叨老王，老王也知道这是关心他，可他这么大岁数了，就想有点什么东西物件儿能够牵挂，所以没人劝得动他，那条狗到底还是跟了老王。

老王能省一口就省了给它，就这样，这癞皮狗竟也过地滋润的连毛皮也光亮了起来。白天，它跟着老王穿梭各个街道去捡破烂；晚上，它就趴在老王床边睡觉。倒也是有相依为命的意味。

这倒也是挺好的，可谁想，这狗好起来之后竟然凶恶的很，除了跟着老王时还有点温顺样儿，见谁都呲牙咧嘴的叫唤。本来就长得丑，这下更是遭人嫌弃的很，巷子里也没几个人敢再给它饭渣骨头了。

恶犬虽恶，却没有伤过巷子里的人。幽深的胡同巷子，到了晚上就成了小偷们觊觎的对象。因为有这条恶犬的存在，各家各户的财务就像上了份保险，一有动静它就汪汪的吠，倒是再也没丢失东西的了。大家似乎也对它并没有那么多意见了，会远远儿的给它扔个吃的。

恶犬毕竟是恶犬，骨子里的本性还是有的。一日，巷子里几个调皮孩子拿着小石子儿边向恶犬砸去，边没心没肺的笑着。这狗刚被砸的时候汪汪汪的警告这群毛头，反倒激起了他们的反骨，砸的更是凶狠。大大小小的石块砸在它的身上头上，头上开了口子，恶犬喉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红了眼般的就往那群孩子跑去，孩子们意识到事态不对落荒而逃的时候已经晚了，恶犬往那最近的一个孩子小腿上凶狠的咬了下去，登时鲜血直流，这孩子吓得动都动不了了，连哭都忘了，瞪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咬伤的是赵大妈家的儿子，那群孩子的老大，刺头一个，就连巷子里的大人看见他都要头疼。那日从跑了的孩子口中知道儿子被那癞皮狗咬了之后，赵大妈火急火燎的去了现场，看了儿子的小腿肚那一片鲜血淋漓，更是急红了眼，往那狗肚子身上狠狠一踹，霎时那狗发出凄厉的惨叫声，一时动弹不得，直往外倒气。

老王刚回家放那些捡来的废品出来，正看到那狗被踹的一幕，疯了似得冲了过来把狗护在身后，冲那赵妈喊到:“你踹我狗干什么？！”

“快看看你那癞皮狗干的好事，我儿子的腿被它咬成什么样了！老王你看着办吧！”赵妈恶狠狠的说。

老王这才看到吓得瘫在一边的赵家小子，突然没了底气，嘴巴嗫嚅的动了动，却说不出什么话来，谁让理亏的是他呢。

赵妈带着孩子走了，老王这才得空去看看身后的癞皮狗，只见那狗痛的呲牙咧嘴，哼哼唧唧的叫着，眼看就要背过气儿死去。老王不忍心，抱着它回了家，却又无能为力，他本来就没几个钱，如今又要赔偿那医药费，哪有闲钱去给这狗看伤去？

给狗看伤这件事看来是耽搁了，老王让他窝在床边，给他点水和撕开的馒头，就上街了。日子还想往常一样过，只是没了这狗跟着，并且老王起的更早，回来的更晚，不然什么时候才能凑够那医疗费？

就这样紧巴着到了秋天，也不知是是不是有怪力乱神，医疗费凑够了后，这狗竟也慢慢好了起来，只是一只后腿是瘸了，每日跟在老王身后那一瘸一拐的模样也着实好笑，不过笑着笑着再看看这一狗一人心中倒也生出一丝悲凉，唏嘘不已。反倒是因为这场“劫难”，癞皮狗不再乱吠了，一副安静的模样，想必也是在心里留下了阴影。

不知从何时起，这狗突然不跟在老王屁股后面了，倒是跟老王一块出门，只是出了门便不见了踪影，老王也不在意，他哪有多的心思去管那厮去了那，还不如一顿能吃饱的饭有吸引力。

严冬的一日，老王突然发现这癞皮狗的肚子大了几分，还以为它跑去那个饭馆后门吃的剩菜剩饭撑得。不曾想，几日后因为下大雪早早回家的老王就看到了一窝小狗瑟缩的团在癞皮狗怀里，至少有四只。老王这才恍然大悟，然后便一个劲儿的叹息。冬夜难熬，老王寻来了一块破布盖在了小狗和癞皮狗身上。可冬天那刺骨的冷是作假不了的，一块破布顶不了什么用。老王心大，因为天冷早早就睡下了，只是迷迷糊糊听到那几只小狗的叫声。

第二日，老王只看到了冻成了一团的小狗，这才着急忙慌的把自己当做枕头的一件破布袄子盖上去。只是那大狗不见了踪影。这么冷的天，大伙都说那狗能去哪儿没准儿是冻死了，被大雪给埋了找不到了。老王等了一天，只听人说在半夜看到有只狗在垃圾堆里翻找东西，再无任何消息。

没了恶犬，这小狗老王也伺候不起，只能紧着去给它们找下家，一直也没给自己留下，别人问起来为什么自己不留下一只，老王也只一个劲儿的叹气嘟囔着自己与狗无缘。

萧瑟的寒风中，老王依然穿行于街道间捡破烂，只是身形更佝偻了，到头来还是他孤苦伶仃一人，或许无牵无挂也是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