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情钟的是脸,这句话果然没错,我在脑中不停的重复着。
对我而言她真的太漂亮了,该怎么去形容一个自己认为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呢?我忽然想起我爸常说的一个词语:刚好。我爸用来形容我妈,她觉得我妈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一切都刚刚好,多一根儿头发都不行,可头发这东西总是在掉的,也总是在长的。
她的漂亮不是不可以改变的,她可以再画个淡妆,擦一点儿淡粉的口红,唇色稍稍暗了些,景区买的大披肩盖在肩膀上也是让人有点儿掉价。但无论她怎么样,都漂亮的刚好。一切矛盾在她身上都没有意义。
我听说过很多艳遇的故事,或者说是经历。自己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是头一遭。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嘴唇就不受控制的嗫嚅,微微抖动。
“必须搭讪”朋友发来回复。
我熄掉手机屏幕的光,攥在手里。懊恼着之前的把原本打算用来换新手机的钱用来接待大学同学。索性把手机塞进背包,掏出平板开始背雅思单词,背雅思单词和把手机塞进背包,这是两件完全不沾边儿的事情,在当时却好像成了理所当然,下意识便将这两个动作连贯到了一起。
她坐在车厢靠左的下铺和一个老人聊天,不久坐在她们对面的一位带着小孩儿的中年妇女也加入了她们的谈话。她笑,头微微往后仰,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绑头发的彩色丝带随着动作飘动。
不一会儿,一个和她一样披着从景区买来的廉价披肩的短发女孩儿从我面前经过,在她旁边停下。完全将她从我视线中盖去。
“要不要换去我车厢,我替你给对面那床的人说说。”短发女孩问道。
“不用了吧,多麻烦。”她说。
“那好吧,待会儿中午的时候我把泡面泡好给你端来。”短发女孩儿说完没等她回应接着道:“我先去睡会儿,今天起的太早了。”
她们说着和我家乡相似的方言,我推测我和她应该是来自同一个省份。
家乡,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总是一个绝妙的谈资,更何况还是同乡。
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怎样开始这段交谈。
她和车厢里的人相谈甚欢,除了我。
午饭后,她爬上床,脸朝外躺着,我想这是个很好机会,面对面总需要一个人打破尴尬。
只是我没想到,打破尴尬的方法除了交谈还可以翻个身,变成背对背。
她似乎是睡着了,可以看到衣服随着呼吸均匀的起伏。窗外是沉默的山。我想我永远也不要让我的妻子背对着我睡觉。
然而,她背对着我睡了整整一个下午。
也是,她朋友说今天早上起太早了。
赶这趟火车应该起的都挺早吧。
广播通知餐车已经开始售餐的时候,我起床洗了个脸往餐车走,与端着两桶泡面的她的朋友插肩而过。
我回来的时候,她拿着一只灰色卡片机和朋友一起看,偶尔发出爽朗的笑声。她笑起来没有理想状态的好看,像她这样长相好看的女孩,往往会给人一种笑起来会特别好看的错觉,等真正笑起来时,这个落差就会出现,并不是不再漂亮只是没有想象中那么漂亮。不过,她对于我而言无论怎样都太漂亮了。
这份漂亮让我欣喜若狂心生向往,但更让我胆怯,我想和她交谈,但却发现自己好像连交谈的资本都没有。
我不知该懊恼什么,是该懊恼自己的父母没把自己生的俊朗一点吗?我把被子往上扯罩住头顶。
她的声音像是从深海传来“你冷吗?”
我并不知道她是在问谁,所以当她再次询问的时候,我扯下被子,疑惑的望着她。
她笑了笑说:“我看你把被子裹那么紧还以为你冷呢!”
我强迫自己扯动嘴角勉强露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用来缓解脑袋暂时的空白所造成的呆滞。车窗外沉默的山好似接二连三的炸开火树银花。
她是个善良的人,从看见她第一眼起我就深信。
“你困吗?”她侧着身子面对着我,双手合十枕着脑袋,乖巧的如同一只白猫。
“不困”长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带着不自然的沙哑,我略微有些尴尬的咳了咳。
她抿嘴笑了笑。
“你是大学生吧!”
“嗯。”
“真好!”她翻过身平躺,双手伸过头顶微微叹息。
“怎么,工作不开心?”
“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就是挺怀恋读书的时候。
怀恋可不是一段有质量的对话应该有的开头,我急忙抛出一个问题将话题转开。
“你是去云南旅游?”这也并不是一个值得说好的问题,但总好过怀恋。
“是啊。”她眼睛里的晦暗渐渐褪去,有光开始闪烁起来。
“都去了哪些地方啊?”
她也不嫌烦,也不嫌这问题的无趣,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给我讲,事无巨细。讲着讲着,她伸出右手食指,开始在空中慢慢地画起圈来,仿佛某种图腾。
“你也是去云南旅行吗?”她问道。
“不是,我父母住在云南,靠近缅甸的一座小城,孟定,你可能没听说过。”
她又笑,吐了吐舌头说:“确实没听说过。”
“那你在哪儿上大学啊?”
“北京。”
“哇,首都诶,真羡慕你,我也想去北京玩玩。”
一句你来吧,吃住行我给你全包了,哽在喉头,攥紧了拳头才忍住没有吐出来。
“我也想去北京、上海,倒没想过去那些地方工作,但总想去看看,不过一直没有机会。”
我想终究是要面对的,到底还是要谈到工作,这样一个我不熟悉以及把我压得更加矮小的话题。这个话题总能把我一直引以为豪的名校大学生的身份贬的一文不值。说到底对于社会我什么都不懂,就像河里的鳄鱼没法对大海里的沙丁鱼耀武扬威一样。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啊?”我问。
“你猜猜,看我这样子像是做什么工作的?”她狡黠的一笑。
我摆着手说:“这怎么猜的着!”
“你就胡乱猜猜嘛。”语气里带着女孩儿天生的撒娇。
没办法,我只好胡乱的说出几个无伤大雅的职业,律师、医生、护士、普通公司上班族,好像突然回到小学一年级的英语课堂一样,直到讲到老师,她突然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原来是人类灵魂工程师啊!”我说。
她急忙挥动双手说道:“哪有那么夸张。”
“不过,我一直都挺怕老师的,大概从幼儿园开始。”我自嘲道。
她瞪大眼睛,右手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反问:“你看我可怕嘛?”
可怕,可怕到足以让我的身体不受大脑控制的发抖,可怕到让我沾沾自喜的智商降到一直以来我所鄙视的人那样的额度。
我笑着摇头。
第二天早晨我们坐在一起吃泡面,泡面是她朋友匀出来的。
时机已经非常成熟,我可以毫无顾忌的询问她的姓名,留下彼此的联系方式。这将成为我二十一年人生中最完美的旅程。
我甚至可以想象的到,我的母亲会喜欢她,因为她早上起来的时候,甚至把被子叠成了豆腐块,这可是在火车上!
我的父亲,那个在一家人都聚在一起为我践行的时候仍然在外花天酒地的父亲应该也会满意。因为她有着漂亮的脸蛋儿,这可是个拿得出手的儿媳妇。
我想带她去她向往的北京、上海,买配得上她外貌的衣物。既然工作不开心,那便不用出去工作。
我能养的起她。
我把手机攥在手里,就快要向她伸出去时,NOKIA,这个已经倒闭的公司生产的手机的商标闪着犀利的光划开我的脸。一刀见血,剥皮去肉。
我能养的起她,用我父亲的钱,用我母亲的钱,用我姐姐的钱,用我姐夫的钱。唯独没办法用我的钱。
我一把将手机摔在床上,她疑惑的望着我。我没理会她眼神里的询问,捡回手机,双手捧着。
我开始看到的是我父亲的脸,仰靠在沙发上,吐着烟圈,短粗的手掌一挥,凝眉吐出一句:“说吧,这次又要多少?”
接下来是母亲和姐姐,聚餐之后,一行人勾肩搭背的准备找个KTV继续玩,母亲拉了拉姐姐的手,母女俩默契的落在队伍最后,母亲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张卡塞到姐姐手里说:“这卡拿着,密码是你弟的生日,我怕他在外面没钱又不好意思向我开口,或许他会向你要也说不定,总之备着也好。”
我本不该出现在这列火车上,如果不是那天喝了酒把父亲最喜爱的一辆车蹭了皮就不会有那场争吵。
我本想头也不回的顺着人流往外走,只不过还是没能忍住在出站口驻足回头,透过人群我看到她也停下,四处张望着。
我慌乱的从包里翻出一张纸,飞速的写上手机号码和名字,逆着人流朝她走过去。
只是,到底这是场意外之旅,而她也不是我该遇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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