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酒(一)

作者: 陌上纸鸢 | 来源:发表于2017-09-18 22:31 被阅读70次

    今夜月色很好,洗练如水,那月华如天上碎了的琉璃盏,一泻千里。我抬手试了试温度,不温不凉,用来酿酒倒是颇佳。

    如此想着,原本百无聊赖的我却是突然来了兴致。我回屋拿了酒壶,青梅两颗,芍药二钱,桃花一钱,又伸手摘了一段月光,揉碎了,一并放到酒壶里。

    我原本就酿的一手好酒,起初是因为自己爱喝,经常地酿酒喝。后来,随师父来了这缭云谷,偶尔酿上几壶,给他老人家送去。现在整日里练这织锦术,倒是许多日不曾酿过了。

    说来,我还得感谢我爹娘,赐了我这样一双巧手。每每师父生气,我拿酒过去,他总能消气。

    我酿的酒,清醇甘洌,带着花香,逐渐的,酒从鸭绿到鹅黄,那酒香味就四溢出来,香满院。

    “扑棱,扑棱”,前几日随手编的传信鸟飞到面前,我伸手接住了它,想了想,对它说,“你去找北宿,就说我三月后带着酒去找他,让他备好酒席,待我去品尝。”那传信鸟就又扇着翅膀飞走了。

    说来,我与那北宿公子也是偶然相识,他是个出了名的酒鬼,住的地方又偏偏离我这缭云谷近。某日,他发了神经跑到这谷里,闻到我酿的酒香,就死皮赖脸地管我讨了一壶去。自那后,我俩就成了无话不谈的知己。

    其实,我一直觉得摊上像他这样一个嗜酒如命的儿子,他爹娘也是被坑了。整日里的无所事事,游手好闲,偏偏他爹娘还就这么一个儿子,疼的紧。

    北宿那小子,败家得很,却又生的聪慧,一点就通。虽说他家家大业大,够他败好多年的,可若是以后要交到他的手中,我还真真是替他爹娘捏了把汗。

    我整日里的无人可聊,师父云游,找他的老朋友喝酒下棋,恐怕都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弟子在谷中了。

    我除了练练织锦术,就只剩算日子,算算三个月还要多久。我不去找那小子,他也不来找我。

    当夜,我喝了酒,又想起了些伤心事,不禁喝的多了些。我其实是织了个傀儡的,可却只会说些简单的话,毕竟没有人心,总归是不太会安慰人的。

    须臾,那酒意竟渐渐涌上来,我有些晕热,就摇晃着出了门,想去泡泡碧落泉,驱一驱这酒意。

    行了好一路,终于到了碧落泉。我将酒壶放到泉边,想着这荒山野谷的又不会有人来,就干脆利落地褪了衣裳,下到碧落泉中。

    温热的水浸没全身,暖暖的,舒服极了。我感觉酒意稍有退一点,又拿起酒喝。片刻,就昏昏欲睡,最后自己也记不得了。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我在床上纠结的想了半天,奇怪,昨天怎么回来的?我记得自己明明是在泡温泉啊。左看右看,也没有一个人。最后,我就告诉自己,肯定是喝大了,摸爬回来的。

    随意地转了眼就看到窗外烟雾缭绕,花树摇曳,飘飘洒落了满地。那个木傀儡站在窗外对一字一顿地对我说,“姑娘,来客,人了!”

    我烦躁的应了一声,“知道了。”看到他的这张脸我就心烦,那傀儡得到我肯定的回答,自动地退了下去。

    我整理好妆容后,才慢腾腾的往星阁挪去。

    远见,一人正在踱步,估计是等的急了。我心里还在咒骂着这道阻且长来着,却看到他这等了许久的模样,略微有些不好意思。

    我在他背后开口询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听到声音,回过身来看我,满面的温和笑意,声音温良,“我来找知日老者。”

    看到他这眉清目秀的模样,微有失神,这样熟悉的眉眼,我似是多年前在哪里见过,我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原来你是来找我师父啊,不巧,他老人家云游去了。”我收敛了那片刻的失神,回道。

    他神色泰然,只淡淡应了声,“那可真是不巧。”就好像他本身不是来找我师父一般。

    我热心肠的想了想,跟他说,“要不你在这里住几天吧!师父过几日就该回来了!”

    他顿了顿,思考着什么,没有接话。

    我正准备改口,他却应了头,“如此甚好!多谢姑娘。”

    途中,他告诉我,他叫顾以临,家在长阳,父亲是当朝的左丞相,他现在是占星师。

    现在这个世上,占星师已经不多了,像他这种好的占星师,更是凤毛麟角。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声应和着。

    走了许久,终于把他带到厢房里,我打理好床铺,随手倒了杯茶水喝,一路走来,他除了简单的介绍,对这谷里的一切都不过问。

    现在见我喝水,倒是突然笑了起来,“姑娘可是酿的一手好酒的‘月光女’?”

    我把原本眺望着门外的目光转向他,轻蔑地笑道,不答反问“我到是不知,顾公子还有这般好才思,竟是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号?”

    我平日里最是厌烦那些个乱给人取外号的,他倒好,这么直接,当我面叫着。

    他略显尴尬,抱歉道,“我无意冒犯,只是不知姑娘姓名?”

    我收起有些逼人的语气,语气平常道,“姓苏,单名汀字。你只唤苏汀就好,不必再多加个姑娘。”

    他似是怕言语过多再惹我不快,也不再多说话,只是点点头。谓不知者无罪,我似乎是有些无礼了。

    此时,阳光明媚,我瞥到门外的葡萄藤架,想了想,对他道,“屋外的葡萄已成熟了,你若闲着无事,可以摘上几串。”

    他听我如此说,便也抬头看了眼屋外,转了转手中的折扇,赞叹道,“这倒是好主意!”

    我这才细细打量起来他手里的折扇,好好的一个俊逸公子,怎的偏偏选了扇子这么一种器物随身携带。倒不是说有多难看,只是怎样看,都少不得带了几分娇气。

    我试探地问道,“你平日里喜欢配带扇子?”他一愣,很快回过神来,微微笑道解释“没有,只是我的玉箫前几日碎了,手中没有可持的物品,不习惯,便拿了折扇。”

    我释然地应了声,又想想,试问道,“不如我送个玉箫给你吧,这折扇你就别再用了,不合适。”

    我本以为他会拒绝我这种无理的要求,但他却欣喜地应下,“素闻缭云谷织锦术厉害,你送的定是好箫。”

    我一时语顿,本想从师父那堆破烂里随便拿个古董给他,他这一说,恐怕我还得重编个上等的送给他。唉,只好生硬地接下他的夸奖,“你过奖了!”

    距与北宿之约还有一月,这小子在这也得呆上一段时间,我这个月总该不会寂寞了吧。想想心情就大好,我春风满面的笑问,“琴棋书画,你可有精通的?”

    他面上又是尴尬一笑,“没有,我唯一擅长的就是占星术,再就是吹吹曲,其余的,大概一窍不通了。”

    我那原本还大好的心情啊,顿时就落到低谷,废物啊废物,唉,白长了一副好皮囊,中看不中用。

    面上平常,“哦,原来如此啊!那喝酒会吗?”

    他这回顺应的接道,“会的,关于喝酒这方面,我有个极好的朋友很懂行,我便也略懂些酒,你不是酿的一手好酒?甘甜芳香,却不失烈性,酒色也是极佳的。”

    我这会可是开心了,我的酒,那自然是碧瑶琼浆,难得的佳酿!

    我当时只是觉得他话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却又没想到是哪里,只好作罢。我一手撑在桌子上,对他调侃道,“你可有口福了,午宴,我就用一年前酿的月光酒款待你。你先歇着吧,我走了。”

    他微微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

    一出门,我就想到是哪里不对,他又没喝过我酿的酒,他是怎地知道我酿的酒的味道及酒色的?罢了罢了,既已出了门,问那么多做甚?

    只是这终日里的廖廖寂寂,清净无人扰,倒是显得过于悲怆了些。如今,总算是来了个说话的人。

    当年爹娘和弟弟惨死大火中,尸骨未寒,这事情一直缠绕在梦里,我怎敢轻易睡去,又怎敢轻易快乐。

    我想我是孤单了太久,仇恨了太久,才会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到来如此开心,我想,那场大火不会只是个意外,因为死的人,还有我的乡亲们,我想,是时候让幕后黑手付出代价,而顾以临的占星术将会是我强有力的武器。

    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前世的旧缘,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是为了还缘。而有的人,明明早已知道自己的结局,却义无反顾的走下去,却只道,天命不可违,也不愿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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